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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天许康轶自己能站起来,不用人搀扶在屋里晃了几圈。不过凌安之自军中回来后略微有点思虑,他拿着刚在军中接到的圣旨想了想,进了许康轶的房间。
景阳帝估摸着西北侯伤养的差不多了,圣旨宣凌安之即日进京面圣,凌安之基本不在朝中,不知道景阳帝是何意,还需要许康轶帮忙琢磨一下。
第七天不再昏昏欲睡,吃东西有了些味道。
花折早晨便伏在他的床畔,盖不住喜气似的:“殿下,你想吃什么?”
许康轶想了半晌,他一向听话,可最近病重,已经很久没有想吃的东西了,今天终于有些馋了:“我想喝带油星和盐味的肉汤。”
第八天任谁都看出药效显著了——许康轶蜡黄的脸好像变白了几个度,唇上有了一丝血色。
第九天是一个周期,许康轶已经直起了腰,脸颊好像不再那么瘦削,太阳穴微微鼓起了一些。
花折欣喜若狂,高兴到几次明眸含泪,长肉了就说明病真的好了。
趁着一日风和日丽,冬天还没来,花折趁着午饭后没有风的时候,把他带出去微微走几步,晒晒太阳。
他现在视力一般,白日里戴着水晶镜也先是迷迷蒙蒙,要适应一会光线才能看清,全靠花折口述。
花折半蹲下,一手搭在椅背上,用手指着院子里的假山:“殿下,前些日子你病着,小药童儿发现院子里搬来了两只过冬的喜鹊,在树上搭了个窝,我当时便觉得顺应时节,是喜兆,说带你出来看,又怕吹了风,这次你看看。”
许康轶眯着眼睛仔细看,还是只朦胧的看到树杈上乱糟糟的一个黑点,估计就是喜鹊的鸟巢了:“哪有凶兆喜兆,全是人的心魔罢了,前一阵子金斑点狗病了,估计你也看成了凶兆。”
把金斑点狗藏了好几天不让进书房卧室,花折也出去忙了,害得他身边连点声音都没有,后来小狗活蹦乱跳的才放回来。
花折不好意思的眼波流转,露齿冲他笑笑,金斑点狗太嘴馋,舔到了后期许康轶服药的勺子一口,虽然勺子马上被抢了下来,可只舔到一口就中毒到差点要了小狗的命。
花折百忙之余,还给小狗开了个方子,好不容易才缓过来,他刚想找个理由掩饰过去,就看到许康轶侧着耳朵细听,眉心也皱着,露出一段线条优美的天鹅颈项来。
花折怕风吹到他,极其自然的为他将长围脖向上拽了拽,四顾看了两眼:“怎么了?”
许康轶有点小失落,平时他如果露出手腕和脖颈的话,花折的目光全是随着他走的,今天怎么不看他了呢?——看来是日前真被气了够呛。
不过他还是觉得事态紧急,事关一条狗命:“花折,你听,前方花树下边,是不是小金斑点在惨叫?”
不用花折仔细听了,金斑点狗呜呜咽咽的惨叫已经越来越近了,只见身量极其短小的小狗从花丛后简直是狼狈滚出来的,两只小爪子一个劲扑棱脑袋,急得不行了似的往主人这里扑,身后一只扎煞着羽毛的喜鹊翅膀一张,足有两尺来长,猫抓老鼠似的正追了小金斑点猛啄。
花折一看“呀”了一声,几大步就冲了上去,喜鹊虽然也不是什么大鸟,可金斑点太小,一个啄准了,把小狗啄瞎了怎么办?
喜鹊看主人出来了,才算是怏怏然的停止了追逐,还在半空中喳喳叫盘旋着不想走,貌似还在寻找机会整治一下私自进入它领地的小破狗。
打狗还要看主人,这破鸟本来就是后来户,着实无礼。许康轶又生起了少年时爱管闲事的心来,在地上摸起一块小石头,冲着声音来的方向一指弹过去,一地鸟羽掉落,喜鹊丢盔卸甲的落荒飞逃了。
饶是如此,小狗后背还是被喜鹊抓了一条血印子,花折把吓得瑟瑟发抖的小狗抱回来,举起来给许康轶看:“看,想玩偷溜出了房门就变成丧家之犬了,幸亏我们在外边晒一会太阳,要是一个照看不到,它就命丧黄泉了。”
许康轶伸手摸了摸小狗柔软的细毛,看了花折一眼:“花折,你这次用的药,是帮我又争取了多长时间?”
——多年前,许康轶重病在了洛阳,花折那时候帮他争取了四五年的时间。
花折觉得怀疑自己人品就算了,反正他经常扯谎;可怀疑他医术就不对了,刚酝酿了一会想要说几句再用一段时间,就能把体内的瘟石之毒拔净,以后断无再次复发的道理的话;可他觉得好像怎么说都像不可信似的。
却见许康轶伸手把小狗接过去了,捧在手中稍微低头,将温暖的小狗身子贴在了脸颊耳朵上,之后笑了:“花折,我听到小金斑点说话了。”
花折看他笑,也由着他少见的胡扯八道,轻轻挑起眼角:“哦,金斑点说什么了?”
许康轶把狗拢在了怀里,就算是再多给他两年,他也已经感恩不尽,他凤眼流转,含蓄的看着花折:“金斑点说,跨越生死之际,谢谢你,千钧一发的关头,带我回到了人间。”
花折就那么看着他,缓缓伸手轻轻抚住他的耳朵,眼神在他眉眼间流连了一会,轻声笑道:“出尔反尔的小狗,打算如何谢我?”
“…”许康轶一时语塞。
花折只用了一点力气娇宠地扯了扯他的耳朵:“殿下,你能平安平静的活在这人世间,就是对我最大的慰藉。”
第168章未雨绸缪
看着许康轶精神状态恢复,凌安之准备奉旨进京,进京之前,凌安之和凌霄特意和许康轶坐在一起,详细请教可能遇到的情况。
众人虽然身在兰州,但是对京中的局势知道的还是很详细,泽亲王死后,朝中新贵有头有脸基本受到了打压,除了李勉思和裴星元等几人幸免,外地进京的已经从哪里来回到哪里去。
泽亲王已死,翼王眼盲,景阳帝终于不用在纠结了,加上他最近身体日渐虚弱,可能是对长子驻守边关十余载、死于非命终有些内疚,几次出现幻觉许康瀚身着血衣、浑身血染的站在眼前,夜半有一次被吓的跌落在床下,竟然摔伤了腰,起床尚且困难,只能躺在承德殿养病,将监国的权利重新交回给了毓王。
此时让许康乾监国,即是要立太子的意思,朝中世家看准了圣意,连连上书请求立毓王为太子。
凌安之自锦州回来已经数月,此时圣旨要他进京,估计也是要变天了,或拉拢或敲打一下他这个边疆重臣。
凌霄领教了几次帝王心术和毓王的手段,知道二阴毒不是好惹的,不过他已经成为太子,终是没有办法,对凌安之进京有些忧心忡忡:
“我家大帅边疆重臣,未进过血雨腥风、明枪暗箭的朝堂;且我大哥太保凌川当时和翼王出战,许康乾略施小计不让我您二位进城,这就算是间接害死了大哥,毓王阴狠,对此肯定牢记在心;这次进京,有什么紧急情况,担心应对的不够妥善?”
毓王当然是有所要求,不过也未必不能应付,许康轶转着手中的白水杯,对凌安之说道:
“大楚境内,能打硬仗的部队在老二眼中有四处,凌帅的安西军,我现在遥领的北疆军,他的东北驻军以及西南总督武慈统领的西南军。你我二人这些年并肩作战过几次,瓜田李下,老二多疑,不可能不多心;再加上大学士凌川的事;所以他这次要你进京,可能还是要试探你的意思。”
凌安之点头,他不了解毓王,只知道那个人心性狐疑、有些喜怒无常:“他会用什么方式试探?”
许康轶眼波流转,他自独自在京之日起,便和毓王明争暗斗了八百个回合,什么下流的招全接过,什么下三滥的手段也全用过,太了解他这个“二哥”了:
“一个人越是想遮掩自己什么缺点,就越要向相反方向展露优点,他最没有容人之量,而凌将军对社稷有大功,他有些忌惮你,不过为了掩饰忌惮,肯定会表露出爱才重视之意,我看这次进京,应该是会赏你。”
凌安之这些年滔天之功,但是也并非无过,比如军费筹备、走私军火、擅离驻地、战事上自作主张这些事多少全做过,只不过是谨慎掩饰罢了。
他高高翘着二郎腿,捏着下巴若有所思:“他不会抓住我什么把柄了吧?会怎么赏我?”
凌安之已经是定边总督西北侯了,再往上只有一步——封为国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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