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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灵均便道:“您不小心眼……的吗?”
张求仁瞪一眼沈灵均,再望向许少庭,他道:“下次上课,我拿着《新月》刊登《春风》的那期,你给我写句祝福的话,附带知行的名字。”
少庭猛地听到这么个作,很诚实的答道:“这是做什么?”
沈灵均道:“找你要签名呢。”
张求仁再也忍不住,扭过头对着沈灵均肩膀锤了一拳头,不客气的骂道:“灵均啊,就你长嘴了?你咋这么会说话哩!”
少庭在一旁的看得发笑,沈灵均被锤了反而侧过脸对他眨眨眼,张求仁锤完他便也笑了,且得意洋洋的说道:“知行是我的学生。”
说罢,就很是自得的掐着腰,刚笑了声,身后落地窗的垂地窗帘被一只苍白的手拉开。
穿着长裙、一头棕金色长卷发绾在脑后,只留两缕垂在脸颊旁的白人女士冷声用中文说道:“还请安静。”
许少庭便见张求仁老师,如同个被掐着喉咙的鸭子,“嘎”的一声闭上了嘴。
且小心翼翼的转过头,再也老实不过的轻声喊道:“玛丽女士,知行先生来了,叶校长说要见他。”
“我知道。”这位白人女士声音异常的冷漠。
同时她缓步下了台阶,虽是个女人,但绝无法用娇小、柔婉亦或高挑纤细来形容。
她那双灰蓝色眼睛从张求仁、沈灵均身上扫过,便落在了在场唯一的陌生少年身上。
当她走到少年身前,许少庭不仅因这位白人中年女士不输于白人男性的宽大骨架、身高感到压力,也因那自上而下带着刻薄冷意的灰蓝色眼珠子的注视,险些就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所幸记着不能认输,这一步退了就好像也等于丢了华夏人的脸。
许少庭默默更加挺直了背,他也学着张求仁的话,礼貌开口:“玛丽女士,您好。”
这白人女士看着他,语气和她灰蓝色的眼睛一般的冷:“你就是知行?”
许少庭点头,玛丽女士冷漠说道:“进去吧,但脚步轻一些,说话时也要轻声细语,不要急躁。”
得到这话,也是不知道该和这位不友善到几乎有了敌意的白人女士说什么,少庭只点点头,便掠过玛丽女士,待他走到台阶,抬脚已经上了一层,忽然这位白人女士又喊住他。
“我看了你写的小说。”那白人女士说。
少庭站在台阶上转过身子,露出个笑:“那是……我的荣幸。”
毕竟这可是位女侯爵。
“我还看了那些对这篇小说的评价,和安其拉为反驳这些评价的长评。”
许少庭看着玛丽女士:“我非常感谢叶校长为我写的点评,我也因此受到了很大的”
“七十年前美国人用黑船打开了本,七十年后,本这样的一个岛国成为了世界列强国家之一。”玛丽女士不耐烦的打断许少庭的话,“同样的事情,在华夏古老的帝王在位时便发生,于是结束了华夏千百年来的帝王制度。”
“有人说,这古老的东方将会再出现个如本一样的列强国家。但事实只是皇帝消失在了历史里,你们学着我们白人建立政府,学习我们的制度和知识,但然后呢?这个国家有变得更好吗?”
“你写的小说里,那些女人们遭遇的事情如今不正还在这片无信仰的土地上发生着吗?”玛丽女士讥诮一笑,年,你们的最后一个皇帝退位了,我们已做好了迎接新的强国诞生,想象着一个庞然大物、一个令人不能小觑的新生帝国诞生。”
“可现在你们的政府和早就灭亡的清朝又有什么区别?二十年前,英国法国、本美国、意大利德国……谁都可以从这里拿走白银、瓷器、绸缎,美国人的铁轨下更是铺着数以万计的华工尸体。二十年后的今天,与二十年前昨天毫无区别。”
玛丽女士一字一顿的说道:“这样的一个国家真的有救吗?值得我唯一的孩子甚至为此付出生命吗?”
沪市今年据说是从西伯利亚吹来的寒风,所以导致这年秋季格外的冷,在这间教学搂背面的落地窗房间外,秋风也未曾放过这里站着的四人。
而不知是玛丽女士的话真实到近乎狠厉,还是今年秋季的风过于寒冷,一时间在几人沉默的氛围里,寒风配合着枝头不知名鸟儿聒噪的叫声,竟是有些肃杀的味道了。
那台阶上苍白纤弱的少年,注视着高大的白人中年女士。
一对儿漆黑森然的眼珠子动了动,他有了动作,从被一连串的质问里活了过来,抬起了手,似是要指着这位白人女士,又颓然放下。
他嘴唇嗫嚅了两声,玛丽女士尖刻讥讽的勾起嘴角,正在颇为得意的看着这少年无话以对。
但这黄种人少年还是出声了,且说的语气坚定。
他毫不畏惧的对着这位白人女士肯定说道:“这个国家有救,叶校长做的事情也绝非白用功,每一个被她救助的过华夏人,和她自己在今时今刻付出的努力,都是为这个国家百年后的强大打下了基石。”
“几十年前没做到的事情,还要再等一百年?”
“一百年后的事情你又如何说的如此笃定?”
玛丽女士嘲讽一笑,便满脸“懒得与你说下去”的表情,人便转过身,对身边的张求仁与沈灵均俱是不理会,目光望着远方,一身生人勿近的气质。
少庭看着这背影,他心中其实在想:多说无益,说的再多,这位女士心中已经是偏见,一个心中带着偏见的人你与她说再说都毫无意义。
但他转过身继续上台阶,人都要将进入那房间了,还是没忍住,语句清晰的说道:“玛丽女士,华夏之大,绝非这世上任何单一体量的国家所能吞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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