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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点就要说服自己,纵然是镜花水月一场空,就此大梦一场也不错。”斯尼法的声音滞涩,当下透露些不相符的迷茫,像是位停在分叉路的的旅人,偏她难以辨别方向。
“她并未因自己读过的书、明白的道理更多,就逞个恃才傲物的强。以宽容的态度接纳我的所有,与我交心,彼此扶持。有她在,一切似乎都不成问题;她一笑,似乎乌云压顶,少时便能散开。十五岁那年,我们二人离家自立,除却处理生计一事,还要继续学业。原以为是笼中鸟比翼待时飞,谁知是折断翅膀、苟延残喘。”
说到这儿,她已愧悔无地,只当强作无事发生。
“不知可还存放着瑟瑞里的爱物,供我等取来交与她?”见斯尼法缓过来,宁宁一行将目光投向桌上放置于桌上的木匣子。
依言,斯尼法沉吟片刻,似在忖度,半晌,她终是选择了同意。因而她将木匣子挪开,取来压在底下的钥匙开了锁。
内里独安放着零星的物件。旋即,斯尼法从中找出一枚银质胸针交与宁宁,“但愿她还记得。”
就着递来的功夫,宁宁静静地略瞧了一眼。
生机勃发的花木缠绕住在月下与清风明月共舞的清泉,一颗墨色石子落在泉水的源头,藏于草木之间半隐半现,令人看不真切。边缘处还有道裂痕,不过经由修补,恰为这副瑰丽的奇景添上新的颜色。
“当时是遇上何等变故了吗,才将好好的礼物摔成这个模样?”宁宁取来干净的手帕擦拭去覆盖于清泉上的一点子尘土,便将胸针归还给斯尼法,一面仍默默注视着她。清泠的眸子似喜非喜,让人不忍直视。
惊叹于宁宁的细致,斯尼法已然歇去舍下不提的心思,因答道:“母父专制,平日待身边人多是阴晴不定。一个富贵心,两只体面眼,谁都看不上,不满的日子占多数是常事。我们生辰那日,带上打制好的礼物刚回到家中,便见母亲当众斥责她。二人争执不下,遂不欢而散。事后我问她究竟发生甚么事,她也不肯说。正要设法寻佣人打探出来,又蒙父亲近日积攒了许多不满,将我们二人训斥。”
一行轻声叙述起往事,斯尼法尽量压制住愤怒,然而她自己都不知道,握住胸针的手究竟绷得多么紧。露出的些微手心几乎被掐成煞白,她的面上却是风平浪静、文风不动。
因想起什么来,斯尼法顷刻间放去所有气力,一面寻了墙壁扶住身子。那本该透露出精干的身子,更似死灰槁木一般,看得人愕然,又满腹心事。
“被锁入漆黑的屋子后,我们唯一能做的不过是等待长夜过后的审判到来。一向唯命是从的她,第二次起了反叛的心思,她以行动切实驳回了这个理念。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打点好行囊便破开门邀我一同离去。”
说到这儿,斯尼法嗤笑连连,一行抬眸凝望着老旧的木门,旧年来一直以为坚不可摧的高门,实际在那会儿经不住三两下子就被懵懵懂懂撞开。
“我想过所有,唯独失去她这一件事不在其中。此后,我又能怎么办呢?”纵然是开心见诚,斯尼法亦不敢直面心中的不堪,只得省去后半段,随手翻弄起匣子中的其他物件。过后索性将一面玻璃镜也收拾出来预备交与宁宁二人。
见宁宁平稳接下抱住,斯尼法低头遥看一眼,在映着她形容的明镜里头,几乎迷失在这熟悉又陌生的一截身影。
过去倘若不曾感受过明月相照,想来,她依旧能适应暗无天日的生活。可是在感受过独一份的美好,她怎么会轻易放过,又怎么可以无情无义地换上相安无事,去奔赴没有瑟瑞里的将来。
往日,经由瑟瑞里问起,斯尼法想了又想,并未将那些隐晦曲折道出。自诞生起被母父欺侮、忽视,被困在四四方方的院落望着自由鸟一次又一次与自己这只笼中兽擦肩而过,她不敢打包票自己当真连半分埋怨都没有。
她也曾想过质问,为何偏偏自己的命就这样薄,这样难过。
每当事后天悬地隔的一对伴侣不约而同会为酒后的失言向她这个女儿致歉,她也很想问,想被对得起就这样难吗?
直到某一日,有这样一个人待她极好,好到她甚至不知该怎样还这重到无法估量的情谊,冷僻的她又变回无措。
未等总慢一步的斯尼法想清楚,总有些烦心事会先一步找上门去分散她的注意力。这一来二去,她也渐渐难以面对别人,自然也不敢再正视自己一眼。
“信上说的我明白,没明说的…我也——让我自己想想吧。”
闻言,宁宁欠身,将玻璃镜和胸针交予纪沅收放好,与斯尼法告辞过后,二人并肩远去。
到达失落湖一带,已见罗琳和莫林二人从停灵室返回,正在院落窗下对坐,皆沉默不语。察觉宁宁、纪沅二人走至身前,罗琳回过神来,原要起身让座,身旁的莫林已先一步动身了。
见状,罗琳勉强笑笑,一面抚摸着莫林的脑袋,赞她识礼明事,一面坐回椅子上。这一下似抽去她的筋骨,几乎力竭摔靠在椅背,尽力扶住把手才稳住了身子。
“一线牵一线,真要这样认了,委实不甘心。”新置的茶吃着怎么都不是滋味,饶是已经给放凉,罗琳都没想起再尝一次。当下不过就着景,麻木地执杯一饮而尽来表示自己心中的愤恨不平。
“瑟瑞里原是斯尼法…是我想的那个瑟瑞里吗?”罗琳接过胸针,抚摸起平滑的花纹,本该充满干劲的一双手当下竟是抬不起来,只是将就着把它拿在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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