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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昭与青禾乐对视一眼,他手疾眼快地合上《墨论》,塞进案头那尊青铜鼎的夹层里,又将鼎身转了半圈,暗格“咔嗒”锁死。“从后窗走,沿廊下的排水沟绕到梅林,那里少有人去。”他压低声音,指尖指向西侧的窗户。
青禾乐掀开窗纱,冷风卷着雪沫子扑进来,她刚跃到廊下的阴影里,就见月洞门旁立着道宝蓝色身影。玄晏手里把玩着颗鸽卵大的暖玉珠,珠串碰撞发出“叮咚”轻响,他歪着头,目光像淬了冰的箭,直直地落在她身上:“青姑娘这是往哪去?大皇子殿里的茶,不合口味么?”
青禾乐心头一紧,足尖点地就要往后退,玄晏却像阵风似的掠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大哥殿里待得好好的,怎么急着走?”他伸手便去抓她的衣袖,指腹带着暖玉的温度,“莫不是在里面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青禾乐侧身避开,右手飞快地拔下发间的玉簪,簪尖对着他的手腕,那玉簪是羊脂白玉雕的,簪头刻着朵小小的兰草,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四皇子请自重。”
“自重?”玄晏笑了笑,眼底却没什么暖意,嘴角的弧度像用刀刻出来的,“青姑娘与大哥关在殿里两个时辰,怕是不止讨论诗词歌赋吧?”他忽然探身,左手去扣她的肩膀,右手直取那支玉簪,“这簪子看着眼熟,倒像是……前朝太傅家的物件。”
这话像针一样刺进青禾乐心里,她猛地矮身,避开他的手,玉簪尖划向他的手肘:“四皇子认错了!”
玄晏身手竟比看上去灵活得多,他像只狸猫似的侧身躲开,脚下踩着雪地发出“咯吱”响,反手就去拧她的手腕。青禾乐常年做绣活,手指灵活得很,借着他的力道转身,玉簪贴着他的衣襟划过,带起一阵风。两人在廊下的雪地里缠斗起来,玄晏的锦袍扫过积雪,溅起细碎的雪沫,青禾乐的月白色裙摆被风吹得扬起,像只受惊的蝶。
几番周旋,玄晏忽然虚晃一招,待青禾乐后退时,他猛地欺身而上,左手攥住她的手腕,右手闪电般扯下那支玉簪。“嘶”青禾乐的发丝被扯得散了几缕,她挣扎着要去抢,却被他死死按住手腕,骨节都捏得生疼。
“青姑娘有事好商量。”玄晏将玉簪揣进怀里,用锦袍的衣襟盖住,后退两步,扬了扬下巴,眼底闪着狡黠的光,“跟我去御花园走走?这簪子的来历,我或许能告诉你些有趣的事。”
玉簪在他手里,那是母亲唯一的遗物。青禾乐望着他怀里凸起的形状,指尖在袖中暗暗握紧了一枚银针,那是她用来防身的,针尖淬了点让人暂时麻痹的药草汁。她咬了咬唇,终是点了点头:“去哪?”
“去梅林那边,”玄晏转身往御花园走,脚步轻快得像踩着鼓点,“那里的雪落得好看,正好说话。”
御花园的梅林在暮色里像团团燃尽的灰烬,枝头的残雪偶尔落下,砸在地上发出轻响。玄晏走在前面,玄色的靴底踩着积雪,青禾乐紧随其后,目光死死盯着他揣着玉簪的衣襟,指尖的银针已悄悄滑到掌心。
梅林深处的雪积得足有半尺厚,踩上去发出“咯吱”的闷响。玄晏刚转过身,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眼角的余光便瞥见青禾乐指尖骤然亮起一道寒光,那枚藏在袖中的银针,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他心口。他早有防备,足尖在雪地上猛地一点,身形如陀螺般旋开,宝蓝色锦袍扫过旁边的梅枝,枝头的积雪簌簌落下,像一场急骤的碎雪。银针擦着他的衣襟飞过,“噗”地钉进身后的老梅树干,尾端还在微微颤动,针尖泛着幽微的蓝,显见淬了药。
“青姑娘这是做什么?”玄晏拍了拍袍角沾着的雪沫,语气里带着几分刻意的戏谑,眼底却凝起一层冰碴似的冷意,“我好心与你说你母亲的事,你倒动起杀心了?就不怕这梅林里藏着巡夜的侍卫,治你个行刺皇子的罪名?”
青禾乐没接话,唇线抿成一条紧绷的直线。趁他说话分神的间隙,她已如狸猫般欺身而上,左手成爪直取他怀中的玉簪,右手又从袖中摸出一枚银针,指节用力到泛白。她的招式看着杂乱无章,全无章法可言,却带着股市井里搏命的狠劲,专往人手腕、膝弯这些薄弱处招呼,招招都透着“同归于尽”的决绝。玄晏毕竟是皇子,自幼请了武师教导,身形辗转间总能轻巧避开,偶尔伸手格挡,指风扫过她的手腕,便留下一阵发麻的钝痛,像是被冰锥扫过。
“青姑娘,不要给机会不珍惜啊。”缠斗间,玄晏瞅准空当,猛地扣住她的手腕,指腹碾过她腕间的动脉,忽然压低声音,用气音在她耳边道,“这玉簪的主人,是不是前朝太傅独女青宛?那支兰草簪,当年在京中贵女圈里可是独一份。”
“青宛”两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猛地扎进青禾乐心里。她浑身一震,招式顿时乱了套,手腕也失了力气。玄晏趁机甩开她的手,后退两步,从怀里摸出那支羊脂白玉簪,在雪光里晃了晃,簪头的兰草纹被映得格外清晰:“看来我没猜错。你母亲当年的冤案,难道不想查清?她通敌叛国的罪名是怎么来的,你就不好奇?”
就在这时,一道沉雷般的声音从梅林入口炸响:“停!”
玄昭不知何时立在那里,玄狐披风的边缘沾着新落的雪,斗篷下的脸色铁青得像要滴出水来,目光如鹰隼般扫过缠斗的两人。“这宫里是皇家禁地,不是让你们来撒野打架的地方!”他的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火,先是落在青禾乐散乱的发丝上,几缕碎发被汗水濡湿,贴在苍白的脸颊上,再移到玄晏手里的玉簪上,眉头拧得更紧,几乎要拧成一个疙瘩,“玄晏,你身为皇子,与一个宫女在雪地里拉拉扯扯、动刀动枪,像什么样子?还有你,青禾乐,”他的目光转向青禾乐,语气里的失望几乎要溢出来,“仗着识得几个字、懂些小聪明,就目无尊卑,连皇子都敢动手,眼里还有没有宫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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