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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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与子偕老六（第2页）

温晚顿时惶恐，他不安地注视着老师，难道老师早有如此打算了，教授他是望他能接着走这未走完的路，他真切地安慰道：“您定然长命百岁。”

“盼头总是好的，阿晚。”梅鹤卿眸子微微含笑，并不悲凉，反倒是释然般，“但也要做好去承受最坏结果的准备，眼只可看当下，心却能思长远，不论有无转机，备有万全之策就是妥的。”

“老师这般想确实是周全了，然而哥哥若知道您的想法，他必然生气。他盼您能得救，您却想的与他相反。”

他们跨上廊檐下的石阶，温晚虚虚地扶了老师一把，还欲要安慰几句，另一头铁骑走来。

“大人，南晋来人了，正在前院值班房等您。”

二人心照不宣，都大抵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风荷三人接到公子的信，次日便马不停蹄赶路，争取早些抵达太恒，因此途中没怎么耽搁，提前了半个月到了。

梅鹤卿一进值班房，三人皆神情错愕，才半年不见，主子便比从前愈加的憔悴，走来的步履虚浮，那青丝也仿若落了冬日的细雪，他们似乎看见了生命在主子的身体里快速地流逝着。

林兔也懂得为何卓兰的这封信字里行间显得如此的急迫了。

“二爷……”孤华眼里尽是心疼，他自小在梅家长大，也将梅鹤卿当作是自己的兄长，如今见兄长这副模样，忍不住难受和憋屈。

一边的风荷不知说点什么，便轻唤了一声“主子”。

林兔也作揖，说：“二爷，卓兰令我来照拂您身子上的事。”

梅鹤卿请他们坐下，自己也入座主位，“我知道是卓兰的意思，此事他同我说了。不过现在的太恒不缺人手，我身边有阿晚就够了。”

“不行，”风荷头一个觉得不妥，他道，“小公子没学过功夫，遇上危险怕是护不住您，属下得留下来守着。这也是公子的安排。”

温晚在主座侧边站着，他不是不会，在朔州哥哥教给他，只是学得浅，都是皮毛，留着他自个逃跑还行，保护老师委实不够，也就顺着风荷的话，说：“老师，风荷哥哥话没错，您需要一个信得过的贴身护卫。”

“是啊，二爷，而且不是您要不要的事，是主子的吩咐。”孤华学聪明了，知道拿主子挡前面，“他就是怕有后顾之忧，您得体谅主子的良苦用心。”

“卓兰身旁也需要人帮衬。”梅鹤卿也在为温离着想，“东进途中，沙月身为一军将领断然走不开，前头打探消息便全靠着卓兰，他孤身一人，遇上事，也没个能搭把手商量的。我这儿不是前线，你们留在此处便是浪费。”

自家主子什么脾性，一直追随的风荷哪能没个数，争肯定是争不过，但也不能按主子的话办，这走了，公子的信不就白写了。

风荷要再劝奈何找不到说辞，梅鹤卿也没继续给机会，话锋一转，说：“南晋那边如何了？”

风荷这就不得不回话了，“三爷南下了。与公子的信一道送来的还有一封景王爷的，称武朝派了一小股兵力潜入了战地后方，这种做派大多是要耍阴计。景王爷不放心后背的安全，要三爷带新军去解决后患。属下三人出发当日，三爷也率兵出发了，现今估摸已经交锋过。”

梅鹤卿默了默，侧首向温晚一问，“你如何看此事？”

值班房里的目光齐齐凝在了一个还未满十五岁的少年身上。

温晚与老师相视一眼，脑海里的思绪翻了又翻，他晓得老师这么问他，是在考他，他思忖着，道：“阿晚有一事想不通。”

“何事？”

“王爷何故要找三爷来解决这事，铁骑中应当有的是能领兵的将士，他要找也该找自己信得过的，这可是将脊背露给了三爷拿捏。”

其实有些事，温晚心里头略料到了一二，只是他认为不该由他这张嘴说出来。

梅鹤卿看出温晚在规避梅家与景氏最后的阴谋算计，这孩子即便与他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在世俗看来也仅仅是卓兰的幼弟，一个身世普通的孩子，如何能将南晋两大权势挂在嘴边议论。

但，人的位置和处境不是一层不变的，不过温晚有意不言，他也不会追问。

“景夙这是有了借口调动新兵，”他说，“如你之言，铁骑中确不缺能人，他指名阿翎上阵便是担心我们这支新起的军队会成气候。与其放着养兵蓄锐，不如趁早折损干净。”

一席话令在场的恍然大悟。

温晚却是适才就有了揣摩，他不敞开了言论正是因为如此，也因心里的一丝不确定，而不敢妄言，“倘若三爷拒绝了呢？”

“梅家要在乱世里立住，就得去，不能落人口实，也不能让别国看笑话，这样的危急关头，灵朔该齐心协力才是。”梅鹤卿有自己的盘算，将话说得漂亮些而已，心口不一不是一两回了。

知道信里内容的温晚明白，老师说的做的不过是表面功夫。

未着甲胄的铁骑进房，奉上信禀报，“大人，北边的信。”

太恒眼下太平，除戍守城防须铁甲重装值班外，其余时候或是在兵监司守卫都是轻装简便即可。

梅鹤卿拆开信件，是北方来的不错，“铺子撤离前送出城的消息。”

风荷疑惑，“公子暴露前，蒋管事不是一路清点门铺财产了吗？怎地还有滞留的？”

“许是就为了这个用处。”他两指夹起纸张，引着风荷等人的注意力，“胡人不到半年的功夫已经兵至玄都临城，按照八百里加急的速度来算。”

他没往下说。

玄清司值班衙门进进出出着人，他们穿着乌袍，步子匆匆，手中搬着紧要的文书案牍，装上门口的马车。负责坐镇指挥的祁岑在毒辣的日头下擦着流不尽的汗水，背部早已被濡湿，里衣黏腻地沾着肌肤，一点都不好受。他神色急迫，嚷着手底下的人手脚利索点，赶紧办完事撤离。

同僚江鹿昨日就受命调往宫中护卫，胡人大军近在眼前，京都已然岌岌可危，宫里也在做着随时南撤的准备。

而他事先便将族人送走，虽然天下没个好去处了，但总比落在外族人手里强，这些畜生看重血统，一定不会将他们放在眼里。前线战况他都有所耳闻，所经之处烧杀抢掠，连刚出生的幼儿都不放过，胡人本就资源匮乏，粮食常年短缺，只得靠以战养战的方式洗劫一路，也杀了一路，大地血流如注遍地尸骸，何其惨烈的景象。

他想来不由自主地皱眉，俄然庆幸兄长没有调回，在兴州还能保得一时的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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