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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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0章 与子偕老六（第3页）

他在院里看着，抬头间，衙门口踏进来了一抹身影，穿着宫服径直朝他而来。

“祁大人，”聿春步近，微微颔首说，“万岁爷旨意，一旦案牍装车妥当，立即出城向南边出发，到易州等待。”

祁岑没底，遂问道：“万岁爷要去易州？”

聿春“嗯”声，猛烈的日光令他睁不开眼，他垂首瞧着脚下的影子说：“京都守不住了，便要撤到易州休整，这是当前的权宜之策。”

“聿大人。”

“嗯？”

聿春看祁岑一脸犹豫之色，似乎欲言又止。

“祁大人有话不妨直说，都到如今关头了。”

“兵败一路，退守就真的还有胜算吗？”

这个问题聿春不懂如何作答，毕竟“胜算”二字于北楚而言玄之又玄，作为万岁爷的臣子，他无须考虑这些，只需伴其左右便是了，这也是干爹的原话。

“退便还有希望，不是吗？”

祁岑觉着此话敷衍，又或者说他根本看不见赢的可能，最后也许收拾的那些一车车的文书卷轴都白收拾了，拿去路上当柴火烧掉，他压声道：“一退再退，最终还能退去何处？”

“那便……”聿春意味深长地看祁岑一眼，接着迈步离去了。

那便什么？祁岑嘀咕，同时也有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玄都城里的百姓多日前已经陆续离城，躲避即将而来的战火，街市上萧条得紧，一排排店铺大门紧闭，门上引路的灯笼也收回了铺子里。轿子中的聿春见不到往日的繁荣，有的只剩路边行人的仓皇和深秋时节飘荡的老旧枯叶，像是预兆着一切不再复返。

他内心五味杂陈。

回宫中正撞上前线士兵送来的加急信件，本是由小太监引路前去觐见，让聿春接手，领着士兵进了政和殿内。朝堂中的重臣皆在，左相洛程位列首位，目光直视着进殿的俩人。

“万岁爷，前线急报。”聿春接过信件，抬步上御案交由陈雲。

陈雲面色极差，约莫是最近休息不当，头疼病发作频繁的缘故，他现在身子大不如前，每日得服用汤药才可安抚头疾，静下心来处理当前的政务。

御案下的官员都在等陈雲将信看完，按阵前的战况，他们多少有点数，估计又是坏消息。下一刻，他们就觑见万岁爷震怒，三两下把信撕碎，愤恨地掷去地上。

这封信里究竟写了何，竟叫万岁爷雷霆大怒。官员谨慎地勾着脑袋，心中不停揣摩，又害怕这股怒火会烧至自己，故而连呼吸也尽力放轻了。

“区区胡蛮也敢令朕投降！”陈雲气得面红耳赤，信上写得歪歪扭扭的大字如同一个个巴掌，轻蔑地掌掴在他的脸庞，羞辱他这个堂堂的一国之君。

洛程一惊，旋即出列铿锵道：“万岁爷！这些蛮夷是在叫嚣！是在辱没国体！断不能遂了他们的意，否则怎对得起那些战死沙场的将士！”

“不必你说！”陈雲瞪着洛程喝道，“若不是有叛贼为胡蛮打开大门，北楚何至于仅仅半年就落到今日的境地！”他气，气陈懿怎生出了这么个通敌卖国的畜生！当他得知真相，气得险些一病不起，但其原因却不能与外人道，这是天家有史以来最大的丑闻！传出去，他还有何颜面坐在这九五之尊的位置。

洛程垂下头，他听说皇帝突然大病一场，是何缘由宫中口风异常严实，法子用尽也没能套得出来。反复不过是太医的那些搪塞人的话，只讲是皇帝肝火旺，气急攻心所至。

他将信将疑，大概与战事有关，然，他又认为不全是因战事而起。

皇帝猛地咳嗽，一连几下，把聿春吓坏了，赶紧抚背顺气，又递清水润喉。

“万岁爷要保重龙体啊。”

陈雲顺着胸膛，就着聿春端起的水喝下，缓了缓，说：“玄清司事办得如何了？”

“快了，祁大人说今夜便能出城。”

“你让赵韫动作快点，盘点好宫内的金银细软，一个都不得落入胡蛮手中！”

本以为前线能再撑几日，岂料夜半三更城门突然大开，突厥骑着比人高的马杀进了玄都的大街小巷，直奔宫门而去。陈雲才喝过药躺下，寝殿外急促的脚步未至，一声“大事不好”先传入了殿中。

聿春伺候在殿前，低声呵斥了太监，“万岁爷正歇息，何事大呼小叫？”

太监跑得满头大汗，头顶的帽都歪了，小喘着说：“聿大人，胡人，杀进来了！”

“去传江鹿护驾！”聿春当即下令，接着回殿里边挂起垂帷边喊醒陈雲，“万岁爷您醒醒。”

陈雲汤药里混着安神的药材，是助于睡眠的，此时半梦半醒，由着聿春给换上常服，简单盘发戴冠。前后不过半柱香，整理好，江鹿也来了。

“江大人，万岁爷喝下的汤药药效未过，您带兵护送要慢着些。”聿春搀着没什么力气劲的陈雲起身，交到江鹿手上。

江鹿扶过来，招两名下属前来搭手，免得给万岁爷磕着摔着，然后觑着聿春问：“聿大人不一道走，万岁爷身边需要您伺候，还是您有别的事没办完？”

聿春点头，“您先带万岁爷撤出城，我得跑去找赵大人一趟，督促他赶紧走，怕耽误了。”

眼前刻不容缓，江鹿来不及再问下去，派去抵挡胡人的兵力撑不了多久，用不了两个时辰，敌军就会杀进皇城，他叮嘱聿春动作要快，几人护着皇帝出殿了。

宫里渐渐乱了起来，长廊上尽是奔逃的身影，夜风晃动着廊檐的红灯笼，地上的影子摇曳得仿若鬼魅一般，伴随着偶尔的惊叫声，聿春的每一步都像是踏在了地狱里。

他赶去偏门，赵韫安排的马车就在那，询问了正在清点车上货物的小太监，他得知赵韫不在此处，还在平日居住的小院。

他焦急万分跑回住处，院里的人全撤了，周围的廊上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一片，唯独尽头的屋子亮着昏黄的灯火。他一眼认出，这屋便是赵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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