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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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5章 与子偕老十一（第2页）

他走在街市，身边带了两名便衣打扮的铁骑，太恒的雪昨夜便停了，今日的市集格外的热闹，吆喝声从街头延到结尾，吵得他脑袋里闹哄哄的。

这样的景象在烽火肆虐的乱世里已经不多见。

“闪开！军情急报！”

一声高声的呵斥在百姓里炸开，林兔下意识往旁躲了躲，觑见街前边有三五个骑马的铁骑正清路，百姓分道而站，他们急匆匆跑过了他眼前。

军情无疑是要送去兵监司的，急报代表着不是何好消息，他顾不得采买也加快步履往回赶。

梅鹤卿的药浴要选在正午，一天内温度较高的时候。风荷看见有骑兵朝院里进，上去把人拦在十步开外，以免扰到主子养神。

“大人，南边急报。”

“好，辛苦了，去后院填个肚子，稍作休息。”

风荷拿到信，站在屋门前须臾，还是扣响了门，他轻声道：“主子，有急报，灵朔南边送来的，应该是三爷的事。”

梅鹤卿睁开眼，扯过备在屏风上的衣服出水，边穿边唤风荷可以进屋。屋里点碳了，由于保暖的缘故，风的流动并不顺畅，风荷一进来就嗅到股碳和草药交杂的味儿，甚是难闻。

他交了信，赶紧把窗户打开透气。

梅鹤卿发梢湿着，披着氅坐上床榻，把信看了。

“是三爷那发生何事了？”

他握信的手垂放在大腿，默了默，说：“景夙在交阵地遭遇埋伏被围，虽然脱险，但断了一只胳膊。”

风荷诧异，“断了，一只胳膊……”

梅鹤卿很快反应过来，他递给风荷，“把信烧了。”

“是。”

他拢着氅衣，感觉冷了，“断了拿枪的右手，战场杀敌就与他无关了。”

这事来得突然，却也不算突然，梅鹤卿算计过这一日。北境兵权是个炙手可热的宝贝，当年梅英战死，他便打起了主意，深知兵权掌在自家手中往后会有多大的益处，纵然后来权力被褫夺，但在军中建立的人心已经为梅家奠定起兵追随的基础，这是不言而喻的了。

铁骑的主帅可以更换，只要会率兵打仗，谁来都行，可要想在失权之后还能够一呼百应，不是单会打仗就行的。否则，他怎会鼓舞梅鹤琅在梅英死后想尽办法重新接管，替老皇帝尝试兵制改革，他又怎会花大价钱为士兵改善过冬的装备。这些事情做起来，都是在为一点点笼络人心，为大哥带兵对付朝廷，攻打北楚而准备的。

梅鹤翎一掀帘，大步流星地朝景夙跟前的椅子一坐，叠着两条长腿，打量病怏怏的面容。

景夙脸色极差，虽说断臂发生足月，然这愈合哪有那么快，这可是连着心的一只手，光是躺，都躺了半月，还是天寒地冻的时节。

底下的梅鹤翎不说话，就时不时瞧一眼。

他是十几日前到的，原本照信剿灭背后那支潜入的机动部队就没他什么事了，他扎的营帐尚未来得及拆，前线就来信，这不就带上自己的人马来了嘛。

景夙召他来铁骑主营中，也不吩咐事，就是见过一面后，让他自个在营地里溜达，他闲来没事还去看了被景夙囚住的北楚使臣，那俩一老一少活得挺好，没缺胳膊少腿，就是想走，在敌军帐篷里待不住了。估计景夙也未告知姓江的两父子，北楚老家被胡人端了一大半，皇帝都撤出居住的宫殿，跑了，不然不得急得转起来，哪坐得住。

营中常备的有醒神的浓茶和驱寒的烈酒，梅鹤翎天热喝茶，天冷喝酒，他给自己倒上一杯，一饮而尽，继续睥着案牍前的景夙。景夙正埋头看各处战场传来的军报，一时间没功夫搭理。

至于为何会断臂，景夙只字未提，一军主帅何时需要向下禀报军情。梅鹤翎在黔渡当过轻骑将军，军中规制清楚得很，很多事情问了也不会有人理睬，这些都是刚入营的愣头青才会做。

所以，梅鹤翎转身出了帐，就找景夙的亲信打听去了。

仗打起来，四面八方都有阵地，各地战况关系着战局统筹，也就是接下来的布兵和打法，这得靠前线传回来的战报，它一定要是准确的，不然轻则损失部分兵力，重则很可能面临一支军队的全军覆没。而景夙的一条胳膊就是折在信息偏差上，回传耗得时辰久，途中敌军已经压来，原本计划被打乱，打援不及时，差点连命也搭进那场战役里。

在排兵布阵上，景夙是有能耐的，这次失误造成的损失也非他之过。

梅鹤翎心忖，军报传回不及时是常有的事，这是一个难以消除的弊端，面对被包抄的局面，换作他，也难全身而退。他感到惋惜，身为习武之人，明白以后都使不上兵器的痛苦，纵使他没见过那柄长枪杀敌的模样，但能在万把长刀下还护得住小皇帝的，一定不逊色他大哥。

可惜了。

“在想什么？”处理完手上的事务，景夙一抬头，撞见梅家老幺正游神，于是出声问。

梅鹤翎先是一怔，缓过神来看上去，随口道：“做梦呢，睡着了。”

景夙没跟梅三打过交道，只是在京城略有耳闻，传这小子因先帝看重梅家而处处目中无人，纵马过街都算是小打小闹，还出手打伤曾是金吾卫将领的尹暇，当时都闹上朝会大殿了，性子委实跋扈得紧。不过即便四处得罪人，看似是一个好拿捏的，但毕竟一家子养不出两种人。撇开老谋深算的梅鹤卿，便是那从京城逃脱，而今率领边境铁骑直捣北楚的梅鹤琅都容不得丝毫小觑，在这两个兄长熏陶下长大的梅鹤翎，能是个好对付的善茬吗？

“若是夜里睡不好，就回帐中歇下，待你何时补充了精神，后边的事再谈也不迟。”

“原来主帅找我是有事要谈，”梅鹤翎眼尾挑笑，一身劲装翘着腿，一副吊儿郎当样，“我以为您喊我过来逛逛的。”

军中最不缺的就是军痞子，流里流气的，景夙见惯了，“那你可熟悉了？”

“嗯，从哪开个突破口逃跑都选好了。”

梅鹤翎言下之意，景夙听懂了。

“你倘使认为我命你来，是为抓你，你断不会将操练了半年的心血也一并带来了。虽说三十万铁骑散落东西南北，在灵朔前线仅有十五万，且成小股散开，可主营兵力依旧不弱，你的两万新兵面对十几年的正规军还是没有可比性。当真有危险，你是不会来的。”

“还不是因为您受伤了，否则我真不来。您拿我的新兵去打敌军机动，组成机动部队的士兵沙场经验老练，打过仗的都懂，您这心眼子，是要我上来就损兵折将，好黑的心。”

景夙面上平静，挨戳破了也不露痕迹，他是打的这个主意，景氏还没死绝，梅家就开始着急在南晋的土地上养属于自己的军了，“你在外边看见了什么？”

梅鹤翎有些莫名，他不明白景夙提问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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