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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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4章 共赴山河七（第2页）

陈雲见洛程闭口不言，继而说：“丞相不愧为师，纵然到了这个地步，也要为自己的学生求一条后路。”

“离开北廷，他们只是手无缚鸡之力的读书人，留在此处也是白白丢了性命。臣身为他们的恩师，若能保他们一命，也不枉师生一场，算是尽了这最后一点情分了。”洛程也不隐瞒今日入宫的原因，“臣在来的途中看见沿街有闹事争抢的歹徒，砸铺子，劫钱财，百姓呼救哀嚎却无一官兵上前来管。万岁爷，再如此下去，敌军未至，恐怕城中也早已是乌烟瘴气一片了。”

“臣见此情形，心中悲凉，才坚定想法，来求万岁爷下旨开城门，放正遭受苦难折磨的百姓出城，也当是放您的臣子一条生路。”

陈雲眼看着洛程双膝下跪，朝他叩首，听着发自肺腑的字字句句。

他有几分动容，旋即道：“那丞相呢？可有为自己想好了退路？”

“犬子尚在前线保家卫国，作父亲的岂能惧死逃命而去！”

“洛程。”

沦落至今，陈雲依旧看不透当朝左相，他感慨道：“若你还是当初那送‘垂荆之璧’的洛相，不受金钱权势所蒙蔽，至始至终忠于朝廷忠于朕，朕又何至于动了罢黜相位之心，挑起朝中争端。”

“朕会像从前那般地信任你，甚至将你视作帝师。”

洛程内心五味杂陈，事情已然发生，再惋惜也于事无补。他低着头，目光始终定格在地毯繁杂的纹路上，“皆是过去了，眼下开城门方是紧要的。万岁爷，求您恩准啊。”

政和殿静默半晌，陈雲到底是心软了，将代表自身的腰牌一掷，丢到洛程的脚边，“城门不得久开，倘使敌军趁机而入，朕要你全府项上人头！”

“臣！谢过万岁爷浩荡龙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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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程捡起金腰牌，攥在皱巴巴的手心里，起身告退后，摇摇欲坠地向殿外走。

聿春见老丞相步履不稳地走出来，在险些栽倒之际出手扶了一把，说：“您还好？要小心些。”

洛程缓慢地推开帮扶的手臂，聿春在垂眸的那刻看见了洛程老脸上的憔悴和哀伤，那双不再矍铄的双目似乎含着泪水。

聿春默默站在原地，眺着沧桑的背影逐渐走远。

出宫门，洛程上马车便命车夫赶往东门，然后用宽大的袖摆抹了抹眼角，他知道他的孩儿，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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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门方向出城可绕山路避开晋军，城内几乎所有百姓都聚在此处等待官兵通融。

守城士兵掂了两下才到手的荷包，就能估摸出多少钱来，随即满意地放行。

事实上东门每日都会开着一条能容一人通过的门缝，想过去的百姓只要给够钱，人就可从这缝隙离开。

马车未至，洛程挑着一角帘子，远远地觑见了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一袭普通的衣袍，后头跟着一辆马车，正将一荷包递给守门的士兵。

荷包做工精细，一瞧针线就晓得这主子是有些钱傍身的，士兵打量对方一眼，又几步去掀开车帘，里头是大包小包的包袱，遂说：“这不够，他的那一份也算在其中。”

白阳转眸看马夫，明白看门的是嫌少了，于是又从袖口里摸出一锭银子，“官差大人，您看这下可够了？”

士兵扯唇角一笑，掂掂银子，“可真够大方，行，过去吧！”

洛程没看错，那是他的学生，一路由他扶持进了礼部办差的白阳，当时戚卓贪污败露，绝大原因是出于白阳的推波助澜，否则也不会轻易拔掉了赵韫的一只臂膀。

他并未喊住白阳出城的步伐，也不愿当场戳穿白阳的身份。皇帝说得不错，他在为百姓求旨一事上是有自己的私心，也知道东门这些日子一直敞开，有人进进出出，但最重要的是官员不得出城，就算给银子也办不成，故而才有那么多的学生来求他出面与皇帝交涉。

望着自己学生的行径，他攥着腰牌的手止不住地颤抖，眼睁睁看身影消失在门后。他无力地仰着头，长长吁叹，已经回想不起是从何时起，他被裹挟着一步步走向歪路的。

“老师，学生们皆认为您说得对，若您要同万岁爷据理力争，我们都会站在您这一边……”

“老师，求求您一定要想法子救救我们，朝堂上多是您的学生，只要您出面，我们就还有救，学生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洛程！你这是要率群臣与朕作对吗！”

……

士兵余光瞥见官袍，赶忙收起贪来的钱，一股脑攮进头盔和桌子底下，然后抱拳道：“大人。”

陷在过往中的洛程也不知是如何步过来的，被一声“大人”拉回来了神思，面无神情地说：“万岁爷有旨，即刻开门放百姓出城，凡有官员离城，一律不得扣押。”

士兵认得皇帝的金腰牌，虽心有不甘也不敢表露分毫，当即照做。这时候，也就做一做表面上的功夫了，敌军就要打过来，这些朝堂上的皇帝官员都当不久，自顾不暇，没什么闲情雅致来管底下的人，待当官的一走，还不是全凭他们说的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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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出政和殿的江鹿没有离开皇宫，而是在离后宫仅有一墙之隔的长道上徘徊，等了约摸半柱香的时辰，他终于见到了如今深居宫中的萧怀安。

萧怀安不似从前打扮得娇嫩动人，着一身素色的宫袍，发间单挽着一根不起眼的发簪。当得知江鹿来寻她，她便不觉着奇怪，若放以前，她定然要问清楚才会前来相见。

“怀安郡主……”

“我知将军寻我所谓何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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