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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月轻轻抿了口茶,霍晴岚想起赵振所说,低声问:“大王为何不追究尹夫人呢?”
“尹夫人,毕竟是他曾经的岳母。大王,很在意他的名声。”
“可是,尹夫人曾经是李凉国的王后,有没有可能,她此番潜逃,不是因为伤心,而是有所图谋呢?”
闻言,拓跋月心中一凛,陷入沉思。
李敬爱死亡的消息,是几天前才传回来的。此时,李敬爱已香消玉殒两个月了。
根据宋鸿传回的消息,拓跋月得知,李敬爱被废了后位,迁居酒泉后积郁成疾,终于不治而亡。白发人送黑发人,尹夫人心痛如绞,却只是抚着她削薄的双肩,幽幽道:“国破家亡,今死晚矣。”沮渠无讳出镇酒泉,自然承担着监督之责。他在为李敬爱治丧时,曾试探地问:“您的子孙后辈尽在伊吾之地,您想去投靠他们么?”
据说,尹夫人只摇头道:“蒙先王恩惠,我的子孙儿们尽数保全性命。现下,他们托身于伊吾,早已立业成家,各有其属。身居酒泉重镇,向来衣食无忧,我又何必去那异域蛮境,做一毡裘之鬼呢?”
想起尹夫人这桩事,霍晴岚道:“公主你看,尹夫人虽然说得好听,但她到底还是潜逃了。”
拓跋月叹道:“纵为一毡裘之鬼,亦不能埋骨他乡。我能理解她。只是……你说得对,她回伊吾之后,很有可能是想复仇。”
尹夫人本是李氏凉国的王后,地位尊崇,怎知有朝一日,李凉会被沮渠蒙逊消灭,两个女儿还被迫嫁给沮渠蒙逊的儿子。无奈之下,尹夫人只能跟着女儿迁往姑臧。
若女儿们的命运好,也许她对沮渠氏便没那么仇恨。可偏偏是,李敬芳的男人死在战场上,她成了孀妇;李敬爱又不得不为武威公主让道,被废去后位,郁郁而终。
换做是别人,恐怕也压不住心里那股火气。万一她在伊吾挑起争端,对河西国乃至拓跋月,都不是一件好事。
“晴岚,事已至此,我们也无法左右,”拓跋月沉吟道,“且看尹夫人回去之后,到底有何作为。说不定,她根本就生不起事端。”
博一个贤君之名
一连三日,雨水不断,把院中的花香都冲淡了。
这日傍晚,眼瞅着天要放晴,沮渠牧犍便谴内侍蒋恕过来传话,说今晚他要来德音殿,与王后一道用膳。
拓跋月略作准备,吩咐庖厨做了一些沮渠牧犍爱吃的菜品,一边看书一边等他来。
到了酉时,暴雨骤停,沮渠牧犍进了德音殿,蒋恕跟在身后。
拓跋月刚见了礼,沮渠牧犍便从怀里拿出一个香囊,道:“阿月,听蒋恕说,你平日里总睡不好,这是我命人调的安息香,你且试试。”
香囊绣工精细,拓跋月接过香囊放在鼻端去嗅,只觉香味幽淡沁心,很是受用,遂喜道:“谢谢牧犍。”
“香囊虽好,明日再用,”沮渠牧犍凑得近了些,附在她耳边,“今晚阿月为我侍寝,定能睡个好觉。”
拓跋月听得脸上一红,只笑道:“便依牧犍所言。”
她月事方才过了,这人倒挺会寻时机的。
也是,在这德音殿中,除了自己带来的十余人,其他人都是河西国人。特别是一个叫沙灵的彤史,掌记宫闱起居。
不过,拓跋月一早就定下规矩,除霍晴岚外,其他人等非宣不可入内。
沙灵倒也机灵,从未逾矩,只是掌记王后的月事、起居,乃是她的分内之事,她须得如实上报。
二人用过膳,待宫女撤走杯盘,沮渠牧犍啜了口茶,道:“对了,阿月,我有一事相商。”
拓跋月颔首:“阿月洗耳恭听。”
“今日一早,国师上奏,提议我效仿张骏分季听政之故事,把宜阳青殿、朱阳赤殿、刑政白殿、玄武黑殿这四时之殿,全都用起来。阿月以为如何?”
在河西国,沮渠牧犍在宜阳青殿理政,在朱阳赤殿宴饮。
“国师还说了什么?”拓跋月问。
“他说,”沮渠牧犍回溯起刘昞恭敬的语气,缓缓道,“此一举可倡文道,弘文治。”
拓跋月沉吟道:“我以为,国师所言理,张氏所创的四时之殿,本就应和天时。也是在向天下人昭告,身为一国之君,您勤于政事,爱民如子。”
“好吧,便从国师之言,只是这搬来搬去的,颇为费事,”沮渠牧犍颔首,又微笑着看拓跋月,“还有一事。国师的弟子索敞、阴兴也上了一道奏疏。他二人建言,我朝应修纂一部河西史。”
“河西史?”
“不只是我朝,而是自汉晋以来的河西历史,一概录入其间。这件事,我也想听听阿月的意思。”
嫁入河西已半年之久,拓跋月很少在明面上问政。年初时,她曾建议沮渠牧犍改用大魏年号,被他婉拒了。这之后,拓跋月便再未提起此事,连朝中其他事务也不再过问。
当然,也用不着。有什么紧要的事,宋鸿都会及时传过来。
此时,拓跋月心中颇觉奇怪。往日里,沮渠牧犍很少向她提及朝中事务,今日不仅提了,还提了两件。莫非是,他现在已真信任她了?
“阿月以为,刘昞、索敞、阴兴所言,都不无道理。自两汉以来,河西都是富庶之地,人文渊薮,多有值得载录之处。其后,中原士族也播迁于此,渐成名门望族。他们既有修史之意,何不听由其为,与其便利?”
沮渠牧犍有些犹疑:“话是没错。只是,此事有三难,一是荟萃典籍,二是罗致人才,三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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