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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王在这儿等着。”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有任何情况,立刻禀报。”
太医愣了一下,随即躬身应下。他行医多年,见过无数权贵,却从未见过宸王这般模样——那个传闻中残暴冷血、视人命如草芥的王爷,此刻竟像个普通的担忧亲人的男子,守在病床边,连眼神都变得柔和。
暖阁里的炭火燃得正旺,赤红的火星在炭盆里跳跃,将整个房间烘得暖意融融。可段敬之却觉得浑身发冷,尤其是握着宋煜冰凉手指的地方,冷得他心慌。他看着太医拿出银针,小心翼翼地刺入宋煜的穴位止血,看着宋煜因为疼痛而微微蹙眉,看着他苍白的唇瓣抿成一条直线,心里像被钝刀割一样疼。
他想起刚才在冷香院的场景——飞镖带着冷光射向自己时,他本可以躲开,可宋煜却像疯了一样扑过来,用自己的胳膊挡住了那致命的一击。那个平时连走路都怕摔、看到虫子都会哭的傻子,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替他挡刀。
这个问题像一根刺,扎在段敬之的心里,让他坐立难安。他见过太多人为了权力、为了利益而背叛他,也见过太多人因为害怕他而趋炎附势,可他从未见过有人会为了他这个“残暴的王爷”,不顾自己的性命。
尤其是,这个人还是个心智不全的傻子。
段敬之的目光落在宋煜攥着他拇指的手上——那只手很小,指节纤细,指甲修剪得干干净净,掌心还有一点薄茧,是平时做纸鸢、翻书磨出来的。他想起之前在书房,宋煜笨手笨脚地磨墨,打翻了砚台,墨汁弄脏了他的朝服;想起月下,宋煜坐在石凳上哼着童谣,眼神纯净得像月光;想起宫宴上,宋煜害怕地躲在他身后,攥着他的衣角不肯松手……
那些画面像走马灯一样在他脑海里闪过,每一个画面里的宋煜,都是纯真的、依赖的、甚至有些怯懦的。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关头,却选择了保护他。
“王爷,”太医的声音打断了段敬之的思绪,“飞镖已经拔出来了,伤口也处理好了,只是侧妃失血过多,需要好好休养,短时间内不能再受惊吓。”
段敬之回过神,连忙问道:“他什么时候能醒?”
“不好说,”太医收拾着药箱,“侧妃本身体质就弱,这次又受了惊吓和外伤,若是能安稳睡一觉,或许明天就能醒。若是一直昏迷,怕是要请太医院的院判来会诊。”
段敬之点了点头,挥了挥手让太医退下,只留下一个贴身侍卫在门外候命。暖阁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炭盆里火星爆裂的细微声响,还有宋煜微弱的呼吸声。
段敬之依旧蹲在榻边,没有松开宋煜的手。他看着宋煜苍白的脸,伸手,小心翼翼地替他拂开额前散落的碎发。指尖触碰到的肌肤冰凉,让他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他起身,将榻边的锦被往上拉了拉,盖住宋煜的肩膀,动作轻柔得像是在呵护一件易碎的瓷器。
就在这时,宋煜的睫毛轻轻颤了颤,喉咙里发出一丝微弱的呓语:“王……王爷……别……别生气……”
段敬之的心猛地一紧,连忙俯身,将耳朵凑到宋煜的嘴边:“我在,我没生气。”
宋煜似乎听到了他的声音,眉头渐渐舒展开,嘴角甚至微微勾起了一点弧度,攥着他拇指的手也松了些,呼吸变得平稳起来。
段敬之看着他这副模样,心里那股莫名的烦躁和震撼再次涌了上来。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月光。夜色已深,王府里一片寂静,只有远处传来的打更声,断断续续地飘进暖阁。
他想起刚才侍卫汇报的情况——刺客是丞相派来的,目标是他的性命。丞相与他积怨已久,多次在朝堂上与他作对,这次竟然敢派人潜入王府行刺,显然是有恃无恐。
换做平时,段敬之此刻应该在筹划如何报复,如何让丞相付出惨痛的代价。可现在,他满脑子都是宋煜替他挡刀的画面,满脑子都是那个问题——为什么?
一个连自己都保护不了的傻子,为什么会拼了命地保护他?
难道仅仅是因为他偶尔的施舍,比如一块糖、一件新衣服?还是因为宋煜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依赖他、信任他,甚至……把他当成了可以依靠的人?
这个念头让段敬之的心跳猛地加速。他从未被人如此依赖过,也从未被人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过。在他的世界里,所有人都是带着目的接近他,要么是为了权力,要么是为了利益,要么是为了保命。只有宋煜,这个心智不全的傻子,对他没有任何要求,只是单纯地依赖他、信任他,甚至在生死关头保护他。
段敬之转身,再次走到榻边,蹲下身,仔细看着宋煜的脸。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宋煜的脸上,将他的肌肤映得近乎透明,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淡淡的阴影,看起来格外纯净、格外脆弱。
他伸出手,轻轻抚摸着宋煜受伤的胳膊上缠着的纱布——那里还残留着淡淡的药味,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就是这条胳膊,替他挡住了致命的飞镖,替他承受了本该属于他的伤痛。
段敬之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突然意识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他原本只当作“欺骗者”“玩物”的傻子,已经在他心里占据了不一样的位置。他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丢弃、随意羞辱的棋子,而是一个会让他担心、让他慌乱、让他震撼的人。
“你到底……想干什么?”段敬之低声呢喃,语气里满是困惑,还有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在意,“一个傻子,为什么要做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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