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容靖额角一抽,缓缓攥起拳,忽然说:“定北侯还年长朕一岁,怎么也不曾成家?”
梁慎予答:“臣常年在塞外苦寒之地,见不着几个姑娘。”
何况家里也没皇位要继承。
容靖本想说那朕给你指婚,又怕梁慎予真答应了,脸色更为青白,片刻后,说:“边关是太苦了些,当年朕就劝你回京,你却偏要犟,不肯回来。”
梁慎予都要气笑了,“边陲不稳,怎敢还朝。”
与匈奴交战时,不见晋京来人劝他回去,打赢了,不见嘉奖,反倒要卸了他的兵权,这会儿还能厚颜无耻说出为他好这种话来。
若不是戒备着皇室卸磨杀驴,梁慎予想,还不如让容瑟造反算了。
容靖良久才说:“当真不愿意陪朕吃这顿饭?”
梁慎予垂眸:“臣还有军务在——”
容靖猛地站起身,将桌子上的菜统统扫落在地,噼里啪啦的响声后,外边的太监受惊高声:“陛下——”
“谁都不准进来!”容靖冲着外面吼一嗓子。
梁慎予岿然不动。
容靖咬了咬牙,诘问:“你吃了容瑟赏的糕点,为何不肯吃朕的席面?梁戍云,你我多年的情分,还抵不过他容瑟一盒糕点?”
梁慎予微微眯起眸,俯身而跪,“陛下息怒。”
容靖见状,咬牙道:“梁戍云,你什么意思?朕不是让你认罪!”
梁慎予头也不抬,“那陛下是想要如何?”
容靖狠狠哽住,他也想过对梁慎予表露心迹,但那必定是花前月下两情相悦,不是如今这般,满地鸡毛。
“朕……”容靖说,“朕就是想与你回到从前,你陪朕读书时。”
梁慎予其实也不懂,容靖当真是没什么天分,但他自己却浑然不觉似的,何况做伴读那段时日,无非是把他和母亲扣在晋京为质而已,与他而言,他就跟栓了脖圈的狗没什么区别,回想起来都只剩嗤嘲,哪里值得念念不忘?
而容靖还是半点也不觉得,只自顾自地说:“戍云,你以为容瑟是个什么好东西,这半年来,多少朝臣遭他迫害,你入京坏了他逼宫的大事,他必定是早就恨上你了,他这个人睚眦必报,什么都做得出来!”
“你听朕劝,不要与他往来了。”
梁慎予听着听着觉得有些耳熟,半晌,想起来了。
“你听孤劝,早些回京吧。”
当年太子亲笔信中,这句话不止出现了一次。
等容靖终于说完,暗含期待地看着梁慎予,后者只是淡淡地抬眼,眸中清明,丝毫没有动容。
容靖的心有些发沉,他不明白梁慎予为什么执迷不悟,真正为他好的人不是自己吗?
当初他的确是想讨好父皇,但边塞苦寒,仗都打完了,他想让梁慎予回京有什么错?
容瑟一个娼妇之子,乱政贼子,死不足惜,梁慎予与他往来,迟早会被连累。
然而梁慎予却只说:“陛下若说完了,臣请旨告退,晋北军尚有军务未曾处置。”
可见容靖陈词半晌,梁慎予半个字也没听进去。
等定北侯出门后,屋中又传出一阵打砸声,外边的太监垂着脑袋,一声不敢出。
门内的容靖脸色因愤怒几乎扭曲。
夜闯
七月末正是青梅成熟时,容瑟上午做凉糕,下午开始腌青梅,院子里放着两排密封的缸,一排里边铺糖,一层青梅一层砂糖,另一排则加盐密封,直到天色暗下来,才将青梅处理完。
“本王的大侄子把梁慎予叫宫里去了?”容瑟活动了两下有些发酸的肩颈,又拍了两把沾满灰的黑衣。
云初从前爱穿青色锦袍,自从跟着主子进出灶房后,也换了身藏蓝的袍,低头拍袖子,说:“是,听宫里太监说,新帝设宴,定北侯不领情,还劝谏他扩充后宫,气得新帝发了顿脾气。”
容瑟“噗”地笑出声,带着点不怎么稳重的幸灾乐祸:“恶人自有恶人磨,活该。”
云初跟着笑。
其实他们也只是知道主子的模糊身世,譬如他生母是个名妓,又伺候过先帝,最后被言官们笔诛口伐逼得自戕,主子也自此被发配皇陵,只是后来不知为何又被接回来了。
命运多舛,但又神秘模糊,只是主子从前不曾提起,近来却总是似有若无地透露,像是无意为之。
云初不动声色,片刻后,又提起:“也是奇怪,新帝若是愿意娶妻,立一家勋贵女子为后,也是多了一门助力,他却迟迟不愿。”
容瑟见怪不怪,“心有所属,当然不愿娶妻了,再说……”他微妙地哼了声,“算了,倒是定北侯,奇了个怪,他不是大侄子的伴读吗?同窗多年,为了他千里奔袭回京,这会儿怎么又疏远了?”
容瑟看过不少感情流小说,自动脑补了剧情。
比如将军征战在外,因当下环境不得不冷落心上人,只在背后为他默默付出,深情如海,片语不提。
惨惨戚戚。
“伴读而已,当年定北侯府出事,被册封太子风光无限的容靖可是半点没帮上忙。”云初对这段倒是很了解,条理清晰,“定北侯府三郎年十三,从未上过战场,孤竺岭梁家儿郎父子三人全部战死,定北侯府眼看失了势,是梁慎予跪了两天两夜,才求来一个去宜州为父兄收殓尸骨的机会,当时新帝可是一句话也没为侯府说,这么多年定北侯守在边塞,先帝数次想收了他的兵权,也没见还是太子的新帝说过几句好话。”
容瑟听得轻轻蹙眉,原主的记忆他只能像翻书一样去回想,回忆半天,才勉强想起来云初说得这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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