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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他登门去摄政王府不同,那是拜会,而摄政王赏这一盒糕点,意思可就多了。
梁慎予拿起一个凉糕送入嘴,满口香甜软糯,眼底洇出些许的笑。
摄政王,还真是挺莽的。
真以为这一盒子凉糕就能算计着他?殊不知只要他将这盒糕点原封不动赐了旁人,那就是相当于告诉全晋京的权贵,我定北侯与你摄政王府不对付,不领您这份心意。
糕点不多,不一会儿就全进了梁慎予的腹,他伸手拨弄下已经融化的冰水,笑得意味不明。
巫孑见主子这般,速来僵冷的神情罕见出现几分疑惑,“主子,您这?”
“随他们说吧。”梁慎予看似满不在乎。
静默须臾,巫孑说:“自您回京,满朝皆以为定北侯府与新帝同心,晋北铁骑勤王有功,满朝皆知,侯爷如今与摄政王府走得近,那位必定猜忌。”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梁慎予懒散道,又乐了,“再说,本侯与摄政王府来往过密,不安心的不只是陛下与曹家吧。”
巫孑一怔,没再说话。
如梁慎予所言,摄政王府这一番动作,着实让晋京看似平静的水面荡起了涟漪。
禁军倒也罢了,谁不晓得云稚是容瑟的心腹?可他赏赐了梁慎予一盒,偏偏梁慎予还谢恩吃尽了。
容靖得知时狠狠撕了手中一簿手抄史书,又将砚台扫落,怒不可遏,震声:“容瑟这是什么意思?抢了朕的皇权还不够,连定北侯也想纳入麾下吗?!”
见他反应如此剧烈,闻讯入宫的曹伦瞥向满地狼藉,沉声道:“陛下,息怒。”
容靖猛地一拍桌面,“舅父!朕怎么冷静!梁慎予,他手里攥着晋北的兵权,容瑟又在各郡安插了人手,父皇都被他夺了权,朕能怎么办?满朝文武都是干什么吃的!没看见他容瑟乱权祸政吗?!为何都不管!他们瞎吗?”
“行了!”曹伦语气重下来,“你是天子,这像什么样子?”
容靖愤怒之下是深深的恐惧,他疾言厉色:“那些言官呢,朝廷养着他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不弹劾容瑟,为什么不死谏!只要容瑟万人唾骂,只要他千夫所指,他还有什么底气坐在龙椅的旁边?!”
曹伦冷冷看着他,训斥道:“成大事者必要能忍,你这是干什么?!让满朝文武知道你嫌弃他们无能?陛下!死谏这事,你以为没有过吗?你忘了永始二十年的事?”
容靖蓦地安静下来。
永始二十年,去年年底,容胥还在世。
青州旱灾,流民四起,有秋思楠举荐,容瑟以九王爷的身份前去赈灾,将差事办得漂亮,从此名声大噪,也就是此时,他突兀发难,矛头对准曹氏党羽,手段激烈,恰逢先帝缠绵病榻,容瑟借机摄政。
彼时曹氏也安排言官弹劾,甚至长跪死谏,但容瑟根本不吃这套,当众将死谏的两位言官斩杀于宫门外,甚至抄了家,如此一来,便再没人敢如此进谏。
是人都怕死,何况这些言官也并非那么舍生忘死,否则也不会依附于曹氏。
自此,凡是与摄政王府政见对立者,或杖责,或流放,曹氏与摄政王交手的这大半年来,吃了不少亏。
容靖猛地想起来容瑟的凶名,又止不住的畏惧,牙齿打颤:“他一个娼妇之子……娼妇之子……”
他恨得要命,却也真的恐惧。
曹伦看出他的外强中干,也忍不住失望,为了让他坐稳皇位,曹伦当真是认真教养了,可谁料想他就是没出息,背书费劲,写策论更难,说到底,就是没那个天分。
自己心气儿倒是挺高,这个时候却只知道朝臣为何不帮他,这是天子与摄政王的博弈,天子怯弱,哪里还有胜算?
曹伦无声叹了口气,说:“稳住定北侯要紧,当年臣便说过,你不该写那些信去逼他,什么旧情,定北侯只怕还怨恨着您呢。”
容胥自以为匈奴退却,就用不上梁慎予这个将军了,想从他手中拿回兵权,容靖为了讨好君父,屡次写信用旧情试图逼迫梁慎予交出虎符,那时曹伦就极不赞同。
定北侯这枚棋子,放在自己手里,远比给先帝要有用。
“怎么会?”容靖说,“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朕是君,梁慎予就该为朕卖命,他本就应该对朕唯命是从。再说,朕不是帮他收拾了桓郡公府,朕做了这么多,他怎么能怨恨朕?”
曹伦发现与他根本讲不通道理,沉默半晌,说:“陛下大可以现在下令,命定北侯自裁谢君,再瞧瞧他是会直接反出晋京,是起兵逼到宫门,还是会接旨自裁。”
容靖不说话了。
曹伦这才说:“放下你的天子架子,若是太祖爷时,一道圣旨可定生杀,可你生在这个时候,皇权旁落,定北侯手中的兵权至关重要。哪怕他梁慎予不想蹚这趟浑水也好,决不能让他站到摄政王那边去!
容靖沉默半晌,方才应下。
午时摄政王赏凉糕,黄昏宫中便传旨让梁慎予入宫,不知情的以为这位荣宠加身,可心思通透的都晓得,这是天子与摄政王又杠上了。
容靖在宫中摆了席面,见梁慎予来,笑得有些勉强,说:“戍云来了,坐吧。”
梁慎予不动,“臣惶恐。”
倒是半点没见着惶恐。
容靖说:“今日是家宴,不必拘束,坐吧,陪朕吃顿饭也不愿?”
梁慎予垂下眼,仿佛吃凉糕时不亦乐乎的不是自己,心如止水般说道:“臣并非皇亲国戚,算是外臣,陛下若当真觉着宫中空寂,近日朝臣上奏,正好可选秀扩充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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