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凭借着穆家的势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找到了王德顺。
在穆南停的软硬兼施和严刑逼供下,王德顺本就没什么骨气,为了活命,自然不敢有所隐瞒,将十八年前的事情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全部说了出来。
穆伯谦缓缓睁开双眸,深深叹了口气,那声叹息里充满了疲惫和无奈,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穆南停能把时间说得如此精准,又有这张照片作为“铁证”在手,显然是早已找上了王德顺,将一切都查得水落石出。
事到如今,他再狡辩下去,已是毫无意义。
穆伯谦望着石桌上那杯凉透的茶,杯壁上凝结的水珠顺着纹路缓缓滑落,像极了他此刻纷乱的心思。
他哑着嗓子说道:“难怪我这半年来动用了不少人脉都找不到他,没想到人在你手上。你倒是比我沉得住气,憋了这么久才来兴师问罪。”
说罢,他缓缓转过头,目光落在一直沉默的裴时寅身上。
那眼神复杂难辨,像是在审视一件失而复得的旧物,带着探究,也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把这个孩子带过来,是要做什么?让他亲眼看着我这个罪人,揭开那些血淋淋的往事?”
穆南停依旧气定神闲地吸着烟,烟丝在指尖明灭,烟灰积了长长一截也未曾弹落。
他不紧不慢地吐着烟圈,声音裹在烟雾里,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却又字字清晰,“他有权知道自己的身世。十八年前那场火里,他不是无名无姓的灰烬。”
这就是命。
穆伯谦冷哼一声,白了穆南停一眼,眼角的皱纹因为这动作而愈发深刻,“你能从王德顺那里拿到这张照片,想必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已经一股脑倒给你了吧?又何必再来逼我?”
穆南停猛吸一口香烟,烟蒂烧得通红,他轻轻吐出一大串烟雾,烟雾在晨光中缓缓散开,笼罩下的脸一半在明一半在暗,似笑非笑,“他说的不够全面。有些事,只有你亲口说才作数。”
穆伯谦的手指在石桌上轻轻敲击着,发出沉闷的声响,像是在计算着什么。他抬眼看向穆南停,眼底带着一丝嘲讽:“那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你父亲当年有多卑劣?”
穆南停将烟蒂摁灭在石桌中央的烟灰缸里,动作用力,发出“滋啦”一声轻响。
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如炬,直直射向穆伯谦,冷冽道:“既然当年狠心纵火烧宅,要将那家人赶尽杀绝,为何偏偏要留下这个婴儿?王德顺说,是你中途变卦……把孩子抱了出来……你既然敢做下灭门的事,又为何突然反悔?那家人都已死光死绝,你又何必多此一举将他送到福利院,还偏偏离你这么近?你就不怕他有朝一日得知真相,提着刀来找你报仇吗?”
他的手指重重叩在那张泛黄的照片上,照片里母亲的笑容在指尖下微微褶皱,“还有这个,为什么明明和别的男人登记结婚的人,转头就成了你穆伯谦的妻子?自我三岁起,记忆里就再也没有她的影子,她到底去了哪里?王德顺说,是在我十岁那年,她突然消失,离开穆家去找那个男人的,她当真是那时候才走的吗?”
穆南停一股脑将积压了十几年的疑惑倾泻而出,声音随着情绪逐渐拔高,带着压抑已久的嘶吼。
越说,胸腔里的怒火便越烧越旺,仿佛要将这十几年的委屈与怨恨全部喷薄出来;越说,眸色便越发黯然,像是被乌云笼罩的夜空,不见一丝光亮。
在发出这一声声质问时,他脸上的愤怒如同燎原的野火,几乎要将眼前的穆伯谦吞噬;眼底的怨恨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沉淀着十几年的冰冷;嘴角的委屈像是未干的泪痕,藏着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脆弱;而那一闪而过的遗憾,则如同碎裂的琉璃,明明灭灭,再也无法拼凑完整。
穆伯谦深深看了穆南停一眼,那眼神复杂得像是藏了一整个秋天的落叶,有愧疚,有无奈,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痛楚。
盯了许久,却终究什么都没说,只是缓缓别过脸,望向院角那棵几乎落尽了叶子的石榴树,仿佛那里藏着能让他逃避的答案。
见穆伯谦紧闭口唇,一言不发,穆南停眼中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失望。
他自嘲地笑了笑,声音轻得像一阵风,“自我记事起,你就冠冕堂皇地告诉我,男子汉要学会独立,说什么‘慈母多败儿’,为了杜绝我优柔寡断的性格,从不让我与母亲亲近。可那时候,我就从未见过母亲的身影,哪怕是一张清晰的照片。问你,你只说她是外出工作了,可即便是工作,家里也该有她的痕迹!她的衣服,她的首饰,她用过的杯子……可这里什么都没有,像是她从未存在过一样。”
“等我踏入校园,你更是直接把我送到寄宿学校,不允许我随便回来。别的孩子在假期里,都能窝在父母怀里撒娇,吃母亲做的菜,听父亲讲工作的趣事,享受天伦之乐。而我的假期,却总是在无尽的体能训练、商业课程里度过,漫长而煎熬,身边只有冷冰冰的教练和老师。”
“就连母亲病故的消息,都是你在电话里通知我的,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你甚至都没让我见她最后一面,连她葬在哪里,我都是很久以后才从秦叔口中偶然得知。”
母亲去世那年,他年仅十岁。那时的他早已习惯了没有母亲的日子,对于这个消息,竟没有太多的怀疑,只是觉得突然失去了母亲,心里空落落的,像被剜去了一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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