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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才知道,那份平静背后,竟藏着许多被刻意掩盖的真相。
或许是被穆南停的话戳中了心底最柔软的地方,也或许是积压了太久的愧疚终于绷不住了,等穆南停自述完这些过往后,穆伯谦终于开了口。
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沙哑得厉害,“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孩子的?当年我把他送到福利院时,并没告诉任何人,福利院也没人知道是我送去的。”
穆南停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讥笑,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这就是命。上天有意安排我跟他相遇,揭开那些被你藏了十八年的秘密。”
穆伯谦无奈地呼出一口浊气,那口气里带着浓重的疲惫,仿佛要将肺里的空气全部吐尽。
他再次沉默下来,石桌上的照片在晨光中泛着陈旧的光泽,像是在无声地嘲笑着这对父子的对峙。
就在穆南停以为穆伯谦又要逃避时,却见穆伯谦突然站了起来。他的动作有些迟缓,扶着石桌的手微微用力,才稳住身形。
随后,他一步步走向一直站在原地,像个局外人般静静观看父子对峙的裴时寅。
走到裴时寅面前,穆伯谦停下脚步,目光在他脸上逡巡许久,像是要透过他看到另一个人。
良久,才哑着嗓子问道:“我能看一下你的肩膀吗?”
裴时寅浑身一僵,不明白穆伯谦为何突然提出这样的要求。他眉头紧紧皱起,像两柄锋利的剑,眼中满是警惕与抗拒。
他自小在福利院长大,早已习惯了将自己包裹起来,从没有在陌生人面前袒胸露肉的习惯。
面对穆伯谦这近乎无理的要求,他抿紧嘴唇,没有回应,只是往后退了半步,拉开了距离。
穆伯谦也不生气,像是早就料到会是如此。
看着裴时寅紧绷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了然,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缓缓说道:“不看也行。那你告诉我,你的左肩处,是不是有一块红色的梅形胎记?”
裴时寅身上有胎记这件事,只有福利院的院长妈妈和收养他的养母关玉凤知道。
院长妈妈曾经还跟他说过,这是老天爷给他做的标记,不会弄丢自己。
此刻从穆伯谦口中一字不差地说出,他如同被惊雷劈中,浑身的血液都仿佛凝固了。
裴时寅猛地抬眼,防备地看着穆伯谦,声音因为震惊而微微发颤,却依旧带着倔强的质问:“你怎么知道这件事?”
这话一出口,便等于默认了胎记的存在。
穆伯谦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他的眼神里瞬间闪过万千情绪。
有真相被印证的惊讶;有对那家人血脉得以延续的欣慰;更有对这十八年亏欠的愧疚……
那些情绪在他眼底交织翻涌,最终都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消散在清晨微凉的风里。
他望着裴时寅那张与记忆中某人重合的脸,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能说出一个字,只有眼角的皱纹,在晨光中显得越发深刻。
穆伯谦重新踱回石桌边,缓缓坐下,端起那杯早已冷却的茶水,茶面上漂浮着几片皱巴巴的茶叶,在这渐凉的天气里,更显寒意浸骨。
他微微皱眉,眉峰处的皱纹深如刀刻,却也未在意这茶水已冷,连着灌了几口。
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激得他喉结剧烈滚动,随后将茶杯稳稳放回桌上,杯底与石面相撞,发出一声清越的轻响,在寂静的院子里荡开涟漪。
穆伯谦抬眼看向穆南停,那目光里带着几分深不见底的沉郁,像是积了多年的湖水。他开口道:“你既然已知你母亲‘死因’,想必是去查了当年的案子吧?”
穆南停沉默不语,神色冷峻如冰雕,未作任何回应,也未出言否认。
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脊背挺得笔直,目光如炬地盯着穆伯谦,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看个通透。
穆伯谦轻叹了口气,那叹息里裹着半生的风霜。他摆了摆手,动作里满是沧桑与无奈,“罢了罢了,有些话,想来王德顺也跟你说过了。你特意把这孩子带过来,无非是想让我当着他的面,亲口承认曾经犯下的罪孽。那好,你便再听一遍。”
穆伯谦料定穆南停不会给自己回应,便自顾自地缓缓道来,声音里带着回忆的模糊,“你母亲,从未真正成为我的妻子,哪怕一天!说起来,这也是一段孽缘。三十年前,我还是个一贫如洗的愣头青,和几个朋友听闻北城那边赚钱的门道多,机遇大,钱来得快。我们便怀揣着发财梦,千里迢迢踏上了那求财之路。”
“只可惜,我们囊中羞涩,身上都没几个钱。没几天,就过上了食不果腹的日子,肚子饿得咕咕叫,却怎么也找不到工作。万般无奈之下,只能放下尊严,上街乞讨。有一次,一位大户人家的夫人恰好路过,见我们个个面黄肌瘦,模样实在可怜,心生怜悯,便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去她家里做粗活工人。从此,我们不仅解决了温饱问题,还有了个容身之所,心里对她都是万分感激。”
“可你……”穆南停突然打断穆伯谦的话,眼神中窜起熊熊怒火,怒视着他,气愤填膺地斥责道,“你不仅没有知恩图报,反而还让那家人蒙羞,差点害得人家家破人亡!”
穆伯谦被穆南停这番话刺得心头一痛,像是被针扎进了最柔软的地方。忆起当年,他脸上瞬间爬满悔恨之色,连呼吸都变得滞涩。
他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将胸腔里的浊气尽数吐出,接着说道:“当年,我也是一时糊涂,才酿下如此大错。在她家工作的那段时间,我们干活都很卖力,那家人也都待我们不薄。她家里有个女儿,比我们小几岁,模样长得极为漂亮,自幼便受到良好的教育,脾性儒雅、为人和善,说话总是轻声细语,在我们面前从不摆主人架子。即便有时我们不小心做错了事,她也从不会责怪,总是宽容以待,十分大度。因此,我们都对她心悦诚服,满心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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