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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至今日,叶阳辞才亲自上场,又双管齐下,拿下了方越。
这人也太沉得住气了!
唐时镜一面朝门外疾奔,一面百般思索:为何今日骤然发难?方才对方先行试探,说明还没有确凿证据,那何不再等一阵子?等到确定了,再暗中布网抓捕,岂不是更稳妥?
出了巡检司的门,唐时镜纵身上马,策马狂奔时,想到了答案——因为他今日向叶阳辞禀报了修整驿道之事。
连唐时镜也没弄清楚的修路缘由,叶阳辞却一下猜到内情,知道高唐王不日要来夏津,担心他将这消息透露给背后之人,这才当机立断地收了网。
——他是为了高唐王秦深!唐时镜咬牙,扬鞭催马,眼见离巡检司最近的南城门就在前方。
城门在面前轰然关闭。郭四象催动坐骑,手持新打造的长柄斩马陌刀,拦在城门口,身后是挽弓搭弦的捕快们。
郭四象见了他,扬声道:“唐巡检,知县大人请你回县衙,有要事相询。”
唐时镜勒马,面如雕塑,目光严峻:“知县大人允我出城奔丧,让开。”
郭四象咧嘴而笑,少年的意气风发与汪洋恣肆在他的眉宇间跳跃:“你是要去奔自己的丧吧?连大人的话都不听,别给脸不要脸啦。”
唐时镜一边搜寻着脱困的契机,一边嘲讽:“你够听话,是一条好狗,学几声狗叫给爷听听?”
郭四象并未被激怒,反而笑得更灿烂:“我是个光明磊落的好人,所以爱听叶阳大人的话,怎么,你羡慕嫉妒恨吗?是不是觉得自己给恶狗当爪牙,还不如给大人当狗?放心,没人抢你的狗窝,只要你肯回头,说不定大人会原谅你。”
唐时镜此刻已近到他身前两丈,调整好角度,猛地抬臂。
他的手腕下方,绑缚着一架小型机关连弩,扣动扳机则五箭齐发,淬毒箭头穿透袖口射出,擦破皮就能短时放倒一个练家子。
见激射的短箭劈面而来,郭四象眼疾手快,握紧缰绳侧身滑下马背,脚尖勾着马蹬悬住,惊险躲开。
箭矢咄咄钉在城门上,捕快们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唐时镜趁机跃起,脚尖一点马背,从袖中甩出钩爪飞索,扣住城墙垛口,旋即飞身荡去,脚蹬墙皮左躲右闪,避开后方射来的箭雨,几步就利索登上城墙顶端的甬道。
剑光自女墙后方卷来,犹如风起云涌,看似渺茫却有着遮天的威力。
唐时镜心下暗凛,左手握刀鞘飞旋两圈,如转轮挡了一下剑光,右手当即拔刀斜劈。
刀风震散对方发缕,掀动袍袖,出剑那人方才显出身形,回手迎击而上!
唐时镜瞳孔一缩。刀剑相格之间,星火迸射。
星火转瞬即逝,却像烈阳的光晕在他的视线里扩大。
光晕散去后,他看见叶阳辞那双惑人心魄的眼睛,长睫微垂,眼尾斜挑,含情时秋水横波,含威时凛若冰川。
近在咫尺,叶阳辞语声清冷:“第一次见面,你就试探我的武功。第二次见面,你问我佩刀还是佩剑。如今,你寻到答案了么?”
唐时镜沉声道:“这不是你的剑。太普通了,配不上你的剑法。”
叶阳辞说:“彼此彼此,你用的也不是自己的刀。”
两人同时用力一抵,在真气的反震力中各自后退两步。
叶阳辞的剑尖指向他眉心,稳得纹丝不动:“是你自己揭开,还是我来削?”
唐时镜紧握刀柄的手指隐隐发麻。他知道自己已然败了,高手相斗,胜负只在一线,可有时一线就是天堑。如果他用的是自己的鸣鸿刀,或许还有六七分胜算。
而叶阳辞真正的剑呢,又该是何等模样?叶阳辞若是用回自己的剑,他的胜算还能有几分?
唐时镜深深吸气。进退去留,横竖左右,他得在此刻做出抉择。
他极少有需要做出抉择的时候,因为利益、恐惧、欲望、公理、道德……这些统统都无法推动他。他行事几乎没有什么清晰的原则。
准确地说,倘若有,那便是变幻莫测的心情。
他是百转千回的虚假,就像一团飘忽不定的雾,心里的风往哪吹,雾就往哪儿飘。而生出这阵风的青萍之末,也许就是——
“有意思。”他轻飘飘地说,“叶阳大人,你可真有意思。”
深夜有神秘访客
临清州位于卫河和会通河交汇之地,由此水路出发,北及北平,西抵洛阳,南达杭州。虽是州治,却被称为天下十三省的总路,是个繁华热闹的大码头。
戍守整个东昌府的平山卫,在这里建立了临清千户所,主要是为加强漕运管理,确保运河粮道畅通。
临清千户所的官署就在卫河边上,主官为千户葛燎,下有副千户二人,百户十人,镇抚一人。
唐时镜在薄暮时分迈进了官署大门,几名仆役闻讯赶来。
他在照壁前就摘了巡检的束腰,脱下皂衣一甩,当即有仆役接住。一名仆役近前为他穿上黑底织金的彪纹曳撒,换好冠帽,半跪着束紧了腰带和硬革箭袖。另一名仆役摘下他的普通佩刀,将鸣鸿刀端正系在他腰侧。
走到步廊时,仆役已捧着镜子、铜盆、棉巾、胰子皂,在廊庑门口候着。他往铜盆的热水里倒了半瓶溶解药水,低头搓洗,随后慢慢揭去粘贴在脸上的胶膜。待到用棉巾擦干脸上水渍,他抬起头看镜子,镜面中已换了一张与唐时镜判若两人的脸。
也许骨相轮廓还有那么三四分相似,但五官与气质已属于另一个人——临清千户所镇抚,萧珩,萧楚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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