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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位脏兮兮的少年,十五六岁的样子。我至今已不记得他容貌,只记得他有一双明奕亮晶晶的眼睛。
周国人有自己的方言,呜哩哇啦,我听不懂,但我明白,他是把我当没分到军粮的同样的降卒了。所以他掰了一半自己的饼,给我吃。
这日午膳,我就和他蹲在一起用饼。我们很想互相交流,奈何语言实在不通,他又不会写字,互相呜哩哇啦一个时辰后,我只弄懂了他家是佃农,他弄懂了我以前是个讨饭的。其他实在不行,只得作罢。
我离开时,他握着我的手久久不放,指着外面看守他们的殷国将士,又指指我,但笑容极灿烂。
他知道我是殷国士兵,不过,也愿意与我交朋友。
可这日下午,回主帐后,我便接到了吾王王旨。
正是一张白帛。
军粮将尽,吾王没有带来粮草补充,也没有带来对降卒的任何安置之策。
传令官说,王上让将军自行决断。以及,既然这一仗打完、粮草也已耗尽,就尽快回师,因为王上甚为思念将军。
我别无选择。
两日后的傍晚,我给了他们一顿饱饭。当夜子时下令,坑杀了这七万人。
身为主将,做这种事,我也需要去监督。我看到人是很难活埋的,大部分都是一刀结果了再埋。无数的周国人死不瞑目,有许多正不过十五六岁,他们断了脖子,还睁着一双茫然的眼睛,望着天也望着我。最后被沙土所掩,什么都没有了。
所以,这次不进谏,今后我也要找机会说的。无论吾王乐不乐意听。
我始终跪正了等,又过许久,殿中灯火熄下。片刻后中贵人推开殿门:“靖平君请起吧。王上有令,让您入内好好陪侍,今夜之后他便不再怪罪。”
我跪叩一次谢恩,稍揉两下膝盖,起身。
该如何在王榻上陪侍吾王,自不必说。但他不想我轻易快活,叫我先用收在枕下的秘器缓缓伺候。因此物和我不同,不会那么容易让他难受。甚至可以说除了凉浸一点,比我更像赵公子些。
我一丝不苟照做,一手依言伺候,一手侧拥住他,呼吸都离得极近,好给他有个抓挠的支点。
元无瑾一手越过我肩膀勾住,几番急促吐息,适应下来,问我:“阿珉今日……疼么?脸上,膝盖。”
听来已经消气。我回道:“没有,臣无碍。臣知道王上没想伤臣,仅想让臣记住罢了。”
吾王时而绷直,时而松和,手臂越勾越紧:“……嗯,阿珉果然能领会。寡人是想让阿珉听道理,也不希望阿珉真的受伤。若真受伤……”
他空出另一只手,搭上我脸侧:“寡人会心疼的。”
我还以为他会说,万一有战且需要我,我就去不了了。
我没有再回,只管让他舒服,继续做好分内之事。
少顷,吾王死死搂住我,吐息也一阵急一阵缓,有些乱七八糟。他交颈靠在我耳侧,用几近没有的力气说话:“寡人晓得,阿珉是极温良纯善之人……所以让你从军,领兵,浴血杀敌,是稍微强人所难。”
他主动提,我小心把握住伺候的分寸,留他一丝劲在:“两军交战,必有死伤,臣没有那么矫情。只是,许多低层兵士,也不过像臣以前那样是寻常平民甚至无家乞者,被强征入军打仗。若他们已打算投降,臣确实以为,没必要尽数杀害……他们原本已经过得够苦了。”
元无瑾手指重挠我颈后:“阿珉这是在怪寡人总躲在幕后,让你背负恶名了……先放那,伺候前面。”
我垂目,照做:“臣没在乎过这些,也不敢这样想。”
之后吾王暂未再说话,轻咬着我肩膀隐忍,腿脚都卷到我身上。直至花满云散,他舒服得呼出一口长气,方才抱得稍微松些。
“他们是无辜,可阿珉,这也没有办法,”元无瑾伸手向下,指尖点我的手心里,轻轻地摩挲,“列国交伐不断,战争就不断。唯有让大殷尽快一统天下,成就霸业,才能让这种争端完全停止。寡人正是为天下百姓着想,现在多死人,以后才能不死人呀。否则再打五百年,岂非永无宁日?”
我顺着这思路想了想,似乎没有不对。
他手臂抬回,沾湿的手指抚到我唇边,吐字轻柔而旖旎:“阿珉纯善太过,却忘了利在千秋的道理。如今山东六国,田国与大殷交好,能打的只剩一个代国。我大殷一统天下之期将近,在那之后,还愁没有办法让百姓休养生息吗?”
我本想找机会再谏,可他已讲到这个地步,这一次,我还是别无选择:“……王上,说得对。”
再想谏言,只怕难了。
“那你舔一舔,”他笑意极美,指尖覆入我唇,“舔进去就当你许诺,从此再不会违逆寡人,只管安心听话,陪伴寡人。”
我捧住他的手,由上到下尽数珍爱地舔舐殆尽,最后一吻,啄落在手腕。
吾王眉眼弯弯,真是满意至极。他开心地重新勾上,抱紧:“来吧,该寡人让阿珉舒服了,今夜可还长。”
今夜的确很长,虽然说再长对我都不是什么问题。吾王想要怎样、想要多久,我都能够完美地满足他。从来都是,一向如此。
但不知怎的,我感觉自己的心很难完全沉浸入此种欢好愉悦里。我看着他忘情到失神的双眼,这张白狐成精一般美丽的面庞,他满身泛红的潮意、若有若无的抓扯和挣扎,总觉得,他似乎开始变得像另一个人,一个我不敢往深里认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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