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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慢慢把信捏到胸前,只能问他自己:“阿珉……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么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禁军统领低头回答:“这种事,靖平君自然……不可能告诉王上的。”
阿珉说过想离开大殷。
明明他的想法那么明显。他甚至保证,只要自己肯好好放他走,他不会与大殷为敌。
但如今,阿珉却收到他命人送去的王剑。阿珉知道了君王不相信他,为绝后患,选择要他死。
同时,别的国家却要救走他,让他做相国。甚至若非别国相救,他此刻已不得不在君王的“逼迫”下自尽。
孰恩孰仇,一清二楚。因此,以后阿珉很可能会……
元无瑾不敢再继续设想今后会发生什么了,他跌退几步,仍是站立不稳摔坐到地上,一句话都囫囵不清:“我……”
他想哭,可不知怎的,面上却牵出笑容,整张脸极其扭曲,不似哭也不似笑:“我……我!……”
幻觉又至,他看到他的阿珉穿着那身他亲赐的重甲,手中立一把王剑,然这次,阿珉用这身装束,并非是为了像以前那样守护他,而是在冷森森提着染血的剑走向他。一步又一步,一直走到他跟前。
最后,俯下身来,剑锋下指他的眉心,双手捏起了剑柄。
元无瑾怔然看着,对着这样的阿珉,他浑身气力卸尽,只余张口的力气,轻声乞求:“……阿珉,你杀了我吧,我活不了了。”
剑锋落下,幻觉还是消散了。
元无瑾耳畔一阵嗡响,他这才发觉,自己跌倒后身边围了许多人,内侍禁军都有,纷纷在关怀他的情况。说着王上您怎么了,您精神似乎不太对劲,您要不先赶紧回宫休息之类。
他四下寻觅,一眼瞅见禁军统领腰间佩剑,在惊呼声中,他扑过去一把拔出,想抓来割自己的脖颈。可他怎么抢得过周围这么多人,这动作刚出,剑就即刻被拽走。最终,他仅在颈间留下一痕细微刺痛。
“把剑给我,让我死吧。”
“阿珉他,真的……不要我了。让我死吧。”
“你们看,我是个疯子,已经做不了王了,大殷立了太子,算我求你们,你们就让我去死好不好……”
他失魂落魄地四处哀求,然他的行动实在过激,无人再听他话。人们只是招呼着,快快将王上送上王辇,回宫,请太医。
直至回宫,被七手八脚地搀下车架,元无瑾才发觉,自己手中还捏着那卷帛信。又烫,又冷,又没有办法放开。好像他抓住的是阿珉一片遗留的衣角,只有捏得越紧,阿珉才越不会离去。
但这么一片衣角,看似牵住了一个人,其实是可以很轻易地割开的。不过是看那人,想不想而已。
他终于明白了。
可一切都完了。什么都晚了。
劫变
越国在列国之最东,前往那里,须途经数国。卫国是第一处。
入卫境后,伍千山便命众人乔装为商贩,而我坐在马车中。车中另有两名女子,其一名义为商贾小姐,父亲病重因而替父出行,尚未出阁,绝不示人。另一为侍女。一般这样就不会有人看马车内了,但若有万一,车内还有暗门,我可暂且躲避。
可以说,为护送我入越,越国的准备极其仔细。换做我查,都未必能查出来。
队伍行进不急不缓,一路采买。二十余日后,走到了卫国边境最后一座城池。再往前是宋国,此国以商为本,一向不参与列国征伐,也是商队名义上的终点,是以过了这,基本上就没有危险了。
只是未料,这城池入关容易,从这出关,远远望去,城门下却满是带甲的兵士。我照旧准备藏于马车暗门,但根本不等多查,也不等乔装了的伍千山多作解释,卫国兵士已将车队团团围住。而后外面有人喊道:“靖平君,久仰了。明人不说暗语,我王有意,拜靖平君为上卿,还请将军留卫,容我王认真招待。”
外面伍千山还在装傻,军爷查错了吧,车里是我家小姐,哪有什么靖平君。但卫军之人根本对他不作理睬。我明白过来,其实这队人马早已被盯上,便径直掀起车帘,步下,到那卫军将领面前。
卫军将领拱手笑:“靖平君肯自己出来,真是再好不过。”
我道:“我非奇货,卫王盯着我,却恐不止一日两日。卫国若不准文士武士自由来去,怕是于国誉有损。”
卫军将领道:“靖平君出事的地方,离我国国境极近,我王得知,就命我等加紧寻找,可算找到了。我王若能得靖平君一人,便无须再在万人之中苦苦寻觅。”
言下之意是,无论我愿不愿意做卫臣,我只能跟他们回卫都。反正先把我带回去捏着,以避免我流入他国,其余再说。
“而且,靖平君也太过自谦,您当然不是奇货,您是奇才。他国求贤若渴,我王亦然。还望靖平君能赏个薄面吧。”
我叹下一口气:“我跟你们回去,莫为难这些越臣。”
卫军将领深躬:“您肯留下,这些越国人我们只当不晓得,必立刻放行。”
我道:“好。”
几个兵士过来,将我带到一侧,而后其余兵士让开道路,催促伍千山一行人赶紧离去。伍千山只瞅着我,怎么都不肯走。那卫国将领神色不耐,眼看又要起矛盾,我向他行揖道:“伍兄好意,在下心领,安危要紧,不要再留恋在下了。将来若有机会,我再去越国面谢越王,找你喝酒。”
伍千山环顾四周,又看向我,无奈放弃:“……靖平君保重,您也要注意自己的安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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