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靳羽摇头道:“那些人很快都会死的,嵇掌门此举,只是加剧了柳奕、周铸捕杀漏鱼而已。领头的五贼,也活不久了。”
冷竹一凛,靳羽随即传达了裘铁鹤的吩咐:“自李舟吾逃离秣城后,我家主人一直在追杀此贼,不日即会将之诛杀;此贼在秣城本就被我家主人重创,如今已是强弩之末,苟延残喘罢了。——往后几日,众剑客须在沿途州城散播此事,好让天下人都知闻。”
冷竹领命称是,又听靳羽道:“还有一事:我家主人与李舟吾交手,臂骨些微伤损,还未全然愈合,你派些剑客进城搜罗活血壮骨的灵丹妙药。若灵药难找,找些毒药也可。”他又解释了几句,原来有些发作迅疾的毒药,也能促进血行,而裘铁鹤内功高深,却能将其中毒性轻易化解,只受益而不会中毒。
冷竹恭维了一句裘铁鹤的修为,靳羽又叮嘱道:“我家主人‘以毒药疗伤’之事,也须到茶楼酒肆中传颂开来,才能彰显我家主人的修为。”
冷竹心想此事倒确是百姓喜闻的奇谈,只觉这位鲸舟剑派第一高手,似乎有些过于在意“名气”,当即也谨声答应下来。
卓红默然旁听,他对裘铁鹤并无多少兴趣,但瞧着靳羽模样威严地传令,倒是有些好奇,忽然问道:“小弟弟,你有自己的话吗?”
“什么?”靳羽双眼一瞪,似没听懂。
“我是说,”卓红道,“你除了传令和解释你家主人的话,有没有自己想说的话?”
靳羽闻言一呆,随即怒道:“我说的,都是自己想说的!”傲然转身走了。
匆匆数日过去,一行人在十一月初二清晨到了黄山脚下的松风镇,裘铁鹤下了马车,吩咐众剑客分散开来将镇子围住,只领着靳羽与冷、卓二人进了镇上客栈。
店小二送上茶饭,裘铁鹤夹了两箸冬笋,忽然搁下了碗筷。冷竹问道:“裘师叔,可是菜色不合口味么?”
裘铁鹤无声笑笑,取下系在腰间的红色酒葫芦,呷了一口酒。
冷竹与卓红相顾惊疑,少顷,但见一个白袍老者慢悠悠踱进客栈堂中,裘铁鹤神色微紧,道:“是你。”
那老头儿打量裘铁鹤一会儿,却摇头叹道:“不是你。”
裘铁鹤站起,目光落在靳羽背负的重剑上,旋即收回;此时天光尚暗,堂中点了些灯烛,随着裘铁鹤缓缓站直,几处灯盏都迸出噼啪声,灯花绽落,周围霎时明亮了许多。
那老头儿笑呵呵道:“‘气射灯花落,光侵壁罅浓。’——好个裘铁鹤,你这是向我显耀修为么?我只是被吵醒后,循着酒香过来瞧瞧罢了……”说着目光落在桌上那敞口的酒葫芦上,却咽了咽馋涎。
冷竹已瞧出老者是个非凡人物,闻言只觉玄妙诧惑,分不清到底是裘铁鹤先察觉到强敌才取葫芦饮酒,还是这老者先闻见了酒香才来。她又看向卓红,见他神色怅恍,竟似认得这老者。
堂中其他客人纷纷避走,裘铁鹤面无表情道:“阁下此来,意欲何为?”
老头儿径自走到桌边坐下,叹道:“你这娃儿是鲸舟剑派第一高手,怎么迟迟不练‘世外轻舟’?……愁煞我也,真不知谁才是陈樗的真正传人,我已见过周铸,他也不是,这让我杀谁是好……”
裘铁鹤一笑,淡淡道:“本派嵇掌门修为已今非昔比,阁下近来可见过他么?”
冷竹听得忧急,暗忖:“这不是给嵇掌门招惹危险么?”却听那老者道:“嵇云齐么,七年前我在郓州见他时,他不是;不久前我又见他,他仍不是。”
裘铁鹤道:“这倒奇了。”说着也从容坐下。
“不错不错。”那老者笑眯眯的,伸手去拿酒葫芦,裘铁鹤见状皱眉,扶在桌缘的左手屈指一弹——
老者手臂顿住,一瞬低头撇嘴,轻轻吹了一口气,堂中烛火倾斜,门帘向外翻飞,裘铁鹤一侧头,冷竹、卓红也随之转头望去,但听门外“砰砰”连响,一直绵延到远处的街上。
“阁下能借风化劲,堪称奇绝。”裘铁鹤转回头来,语气中多了些许敬意。
冷竹凛然暗惊,心知风之一物,那是无穷无尽的,这老者若真能化劲于风中,岂非已无可伤损?又想到那一叠响动,自然便是裘铁鹤被化解的指劲,暗忖:“裘师叔稍一弹指,竟有偌大威力。”
“所谓‘澹兮其若海,飂兮若无止。’”那老头儿笑道,“你之境界,也算庶几近之。裘娃儿,你莫害怕,你并非陈樗传人,我不会杀你的……”
卓、冷对望一眼,均知裘铁鹤素爱引经据典,可当下却反是这老者满口诗文,倒像有意要压裘铁鹤一头似的。
裘铁鹤倏地冷笑一声。
靳羽当即朗声道:“老前辈,我家主人是笑你狂妄,你真当我家主人杀不了你?”
老头儿也不生气,笑嘻嘻道:“裘铁鹤,我知你不愿费力气杀我,你嫌我没名气,杀之也不能增添你的名望,是也不是?既如此,你给我喝一口你葫芦里的酒,我便走如何?嘿嘿嘿,不然么,咱们今天就见个生死。”
裘铁鹤听他懒洋洋地说完,面沉如水,良久不语。
靳羽瞧瞧主人,又瞧瞧老者,皱眉寻思一会儿,道:“我家主人答应你了。”
老头儿哈哈一笑,举起葫芦大饮了一口,起身出门去了,街上遥遥传来他的长吟——
“‘千秋万岁后,谁知荣与辱。但恨在世时,饮酒不得足……’”
周铸仰头灌酒,抹去嘴角酒水,将酒囊交与手下剑客,他见袁岫迟迟不答,也不催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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