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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是血脉相连的人,周知绪还是敏锐的,他把手轻轻放在方引的膝头:“你最近是不是累了,我看你瘦了些,刚才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在想什么呢?”
“没事。”方引不想让他发现自己神色有异,便软了身体,将头靠在周知绪的肩上,“下半年我要评副主任了,这段时间就忙了不少。”
周知绪沉默了一小会才开口:“其实我当年那点小伤早就好了,我也希望你不要记在心里。工作的事情不要勉强自己,该休息的时候要休息,我希望你能快乐一些。”
方引“嗯”了一声,表明自己知道了,他知道周知绪在担心什么。
16岁那年方引带着周知绪逃跑,慌乱之中周知绪被路上的车撞到,小腿骨折,鲜血淋漓,当场就被方敬岁的人抓住了。作为惩罚,方引也当着周知绪的面被折了小腿,差点再也站不起来。
也就是那一年,方引才决定以后要学医。
方引便让周知绪放心:“反正我尽力,评不上就算了。”
周知绪露出了一个有些欣慰的笑,然后问:“你跟小谢之间,相处得还好吗?”
方引愣了一下,点点头:“挺好的。”
他无意识地转着自己无名指上的铂金戒指,那戒指的尺寸有些大,原本是方引想给谢积玉的婚戒,只是谢积玉并不想要。于是它只能松松地戴在方引修长的手指上,在周知绪面前扮演一枚谢积玉送给方引的婚戒。
周知绪将着一切看在眼里,他没有戳破方引:“那就好,他是个好孩子。如果你们能好好的,你是很有机会离开方家的。”
说离开还是委婉了,准确来说是彻底摆脱方敬岁的控制。
方引一直都知道谢积玉表面上难以接近,但其实并不是一个多冷酷的人。
小时候的方引觉得,只要长大有能力赚钱了就可以想办法带周知绪离开。所以念高中的时候,方引就开始一边上学一边打工的日子。那时候的方敬岁大概也乐于看到方引做这种挣扎,他便将方引的生活费停掉了,方引便只能靠自己在外面做兼职。
有一次方引在兼职的时候,被客人为难,后来是谢积玉帮了他一把。
当然当时谢积玉在跟方引的一个室友交往密切,方引不否认其中有这个原因。
但现在却不同了,两家刚有联姻想法的时候,谢积玉主动找过方引,希望他能一起跟父母反对这幢婚事,但是方引婉拒了。
这样一来,他在谢积玉眼里的角色就完全变了,比起让谢积玉被迫结婚的帮凶,那还是一个仅有几面之缘但可怜兮兮的同学更值得他帮助。
所以这些许的心软,谢积玉大概率不会给现在的方引,而方引更不想让谢积玉知道他在方家这么多年来不堪的往事。
周知绪摸了摸方引的头:“已经很晚了,回去休息吧。”
两人一前一后又走回去,方引却不由自主地停在了壁炉前。
他伸手摸了摸那个毛绒小狗,然后用指尖小心翼翼地碰了碰那个被当成左眼的贝母纽扣,像是在碰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毕竟这是谢积玉送给他的第一件礼物,或许也是这辈子唯一的一个礼物。
方引这一夜睡得不是很安稳。
他梦到过去在红墙孤儿院的时候毛绒小狗被大孩子抢走,而小方引被其他人抓住,只能看着他的毛绒小狗被扯破耳朵、被抠掉眼睛。
只是梦里的的小狗用那填满血红色的空洞望着方引,明明没有眼珠子,方引却清晰地感觉到了小狗的恨意,恨方引的无能。
他觉得自己被魇住了,一动都动不了,眼睁睁地看着小狗长出獠牙和利爪,然后用力撕开自己的腹部,粘稠的鲜血从他的身体里不停地往外流,直到满眼都是血色。
一夜噩梦让方引早早地就醒了,身上有些汗水残留的黏腻感。
时间快到六点,天还没有完全亮起来,方引打开窗户,发现外面正淅淅沥沥地下着雨,清新潮湿的空气里裹挟着草木的芬芳。
后院一大片山茶花田被笼罩在雨中,不少盛开中的白色山茶花整朵整朵地花心朝下砸在地上。
方引趿着拖鞋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却发现周知绪早就在客厅里坐着了,腿上搭着一条毛毯,正喝着咖啡看着早间新闻。
他穿着一身灰色的居家服,光洁的颈侧就那样露了出来,在腺体的位置上有一道细长的白色疤痕。也正是因为这道疤痕,周知绪的oga腺体毁了,如今几十年过去,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像一个真正的beta。
不过这对他和方引来说都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周知绪注意到了方引,他拢了拢衣领,指着厨房:“还有一杯咖啡,自己去拿。”
两人就这样并排坐着,静静地感受着这样的早晨,直到电视里的一条新闻的播送。
画面里一群穿着黑衣服带着口罩和帽子的人静坐在一个写字楼门口,手上拿着牌子,上面写着“保护海洋”“拒绝海底隧道”等显眼的标语,旁边围着许多媒体在拍。紧接着画面镜头上移到了写字楼的顶端,上面清清楚楚地写着“领杉资本”四个大字。
随后镜头还对准了那些示威的人,方引得知他们是一个叫做“深海基金”的海洋环境保护组织,他们认为海底隧道的开发会对海洋环境造成破坏,还会危及海洋生物的生命。
他们的领头人的诉求是要跟谢积玉面对面沟通,痛陈利害,让他停止这个项目,否则他们就天天来集团门口静坐示威。
只是截至发稿他们也没能见到领杉资本的任何一位高管,更别说是谢积玉了。电视台只能在最后简要地播送了一段谢积玉不久之前关于海底隧道项目的采访,大意是说现在项目推进顺利,也做好了荡平一切困难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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