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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不得呀官爷,”白衣男子将那军官揽了过来,掏出一淀金子塞到他怀里,周身萦绕着迦南香与酒气交织的氤氲,他故作低声,“我家娘子害羞得很,官爷您高大雄武的,在下怕吓到了她。”
“噢——明白。”那军官收到银两,脸色自然缓和下来,笑嘻嘻的,“公子真是怜香惜玉啊。”
说完,又瞥了床上那人一眼,抚了抚粗糙的胡子,“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本官岂有不成全之理?我们正在抓捕从长安城逃出的逆臣李大人,”
军官说完接过下属递来的图像,拿给他看,“公子若有见到此人,记得及时向官府报案。我们走吧。”
随着一阵阵甲胄声退去,屋内骤然安静下来。
谢滢琅掀开被褥,将衣衫整理好后,跳下床榻同白眉男子道谢。
男子摇摇头,在看清女子的真容后,那两道白眉竟如春日融冰般舒展,那琥珀色的瞳孔,霎时漾开如陈年蜜糖的温润光泽,好似跨越了漫长时光的深沉眷恋,“不必客气,天宫的仙子是不需要向凡人道谢的。”
“天上的仙子?”谢滢琅独自呢喃,好熟悉的声音啊。仿佛在以前,也有人这样称呼她。
直到瞥见男子那两道标志性的白眉,她眼睛一亮,先是震惊,随即化为无尽星辰般的璀璨,“你是?”
“对,我就是阿夜啊。滢琅,你终于认出我了。”
谢滢琅点点头,年少时她曾到高句丽游玩,遇见一男子被人殴打重伤,那男子衣着光鲜,不像是贫困之人。倒像是生于富贵人家的公子,引来仇杀被人遗弃。
那人心里似受到极大打击,一直不吃不喝。谢滢琅在破庙里伴他左右,并赠送他奶糖,和男子说说笑笑,这才让他活下去的动力。
男子似乎也陷入了回忆,往事不堪回首,少女的无心之举,却成为点燃他生命的火花。“当年的奶糖代表了滢琅的心意,像牛奶一样绵密,像蜜糖一样贴心,在我被千磨万击时,激励我活了下来。滢琅,你可知我姬夜烨,找了你多久?”
谢滢琅敛去笑意,声音沉了下来,“阿夜,你的真名叫姬夜烨?”
姬夜烨含笑点头,“不错,我去长安两年了,在那里开了一家医馆。此番南下,就是为了去向一些药商进购药材。”
那他岂不就是瑶姐姐的心上人吗?瑶姐姐那么爱他,他却不喜欢她,若让她知道自己曾和姬夜烨相识相处,不知可会误会?
瞅着她脸色有些凝重,姬夜烨以为她还在为那些官兵担忧,“他们是为搜寻逆臣而来,你为何如此慌张?莫非你也是皇上要找的人。”
谢滢琅否认,李扶渊将她的事封锁得仅为严密,就连宫里也鲜少有人知晓她的事,何况他生活在民间?
姬夜烨与她久别重逢,恨不得和她多说几句,然她一门心思都在宁月臣身上,也为了避嫌,不敢与之过多接触。
女子简单几语,姬夜烨也不再说下去,为她另外开了一间房后,准备明日和她用膳。谁料翌日清晨时,他敲门却迟迟不得回应。推门进去后,才发现她早已不知所踪。
原来她是不告而别了。这么多年没见,她当真一点眷恋都没有?
半年后
又是一个秋天。
李扶渊自打年初重病后,身子变得容易疲惫。在他批折子的时候,张福海隔三差五就要进来奉茶。
“皇上,秋燥气凉,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青年沉默不语,自打谢滢琅“逝去”后,他便一直沉浸在政务的繁忙中,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脱离失去她的痛苦。
“皇上,你就歇息一下吧。谢小姐若在天有灵,也不忍见您这幅模样。她生前最后那几天,可是对奴才千叮咛万嘱咐,要奴才劝您看开。”
“生前最后几天?”李扶渊摩挲着手中的毛笔,目光茫然,随后脸庞骤然僵硬,整个人如遭雷击定在原地,“张福海,立刻将太医署的刘密召来。”
“喏。”
刘密赶到时,只见皇上在殿中来回踱步。他方才一路赶来时,以为皇上又抱恙,此刻行步有序而沉稳,不似让他来问诊,而是来询问些什么。
果然,在沉寂的氛围下,皇上终于说出了心中疑问,“刘密,朕来问你,中了乌头剧毒的人会有何种反应?”
刘密听完这话,不禁抬头,抑制不住脸上的疑惑之色,“口舌发麻,再到四肢无力,恶心呕吐,脉象紊乱,最终心力交瘁而死。”
“那为何当年感业寺的如滢师太误食乌头,会容颜尽毁?”
“这?”刘密有些震惊,“那要看食了多少,若只是寻常食量,按理说容颜不会被毁。但若大量食用,毒性极强,侵蚀了血脉,面部有损乃情理之中。”
李扶渊眉头紧皱,大量食用是不可能的,当年须空和谢家父母都说了,她是误食。他摆手示意刘密退下。
门被掩上了,殿里只有张福海和张子忠在侧。
张子忠咽了口水,壮着胆子问道:“皇上难道在怀疑她没有死?”
;李扶渊神情淡淡,不语。
张子忠又道:“皇上思念成疾,属下可以理解。但皇上为了一尼姑整日变得茶饭不思,甚至责令雨花阁高僧在宫中为她超度,朝臣们为此事喋喋不休。现在皇上又贸然觉得如滢师太乃是诈死,就不怕有人借机生事?”
张福海附和,“皇上,奴才的这个弟弟,说话一向没头没脑的。但这次他说对了,皇上切莫为了女子,乱了朝政啊。”
他们兄弟是李扶渊的心腹,即便发现谢滢琅有可能诈死后,也不会因他们的直言不讳而震怒。
哪怕确认后的结果仍旧会让他失望,至少他又短暂地沉浸在她并未离去的喜悦中,不是吗?
李扶渊没回应他们的话,而是径直地走向内室。
片刻,换了一袭青袍走出,对着他们二人淡笑,“你们随朕去一个地方。”
张福海叹了口气,“皇上要去——”
“感业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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