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爪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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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节（第1页）

&esp;&esp;听上去十分合理的劝告，似乎一切都是为偃师好，但剔肉拆骨，终究是为了守住他自己的秘密而已。

&esp;&esp;识迷惯会装傻充愣，“正是、正是。我也曾这样劝过偃师，偃师自会斟酌的。你也知道，手艺人对传承有执念，总是担心这门技艺断送在自己手里，对不起师门。”

&esp;&esp;他一哂，“仅仅是为了传承吗？我还以为偃师想创出一个大同世界，世上只分三类人，生人、伪人，及偃人呢。”

&esp;&esp;不得不叹服，这人确实聪明，有些事他早就看透了。但转念再想，先前闹出的前朝将领复活一事，本就已经图穷匕见，但凡不是暗里筹谋，势必会有大白于天下的一日。

&esp;&esp;不过眼下没到时候，瞎话还得继续编，识迷道：“偃师你见过，能耐再大也是凡人，精力终归有限。世上人分三种，两种要他的血，他怕是也活不成了。”

&esp;&esp;解释得很在理了吧，但他看她的眼神总有深意，仍是信不过她。识迷也厌烦和他比脑子了，掩住口鼻打了个哈欠，“睡么？”

&esp;&esp;也不知他的酒劲过了没有，随口应了声：“睡。”

&esp;&esp;新婚之夜，九章府内外全是侍候的人，半夜回自己的卧房是会被发现的。再说又不是头一回同睡，就不用扭扭捏捏了。

&esp;&esp;识迷招呼，“床大得很，你喜欢睡哪头都可以，只要不横着睡，耽误我放腿就行。”

&esp;&esp;她摇着袖子走到床前，拆下头冠卸下喜服，仰身躺倒下来。

&esp;&esp;他看了半晌，默不作声脱衣登床，想了半天还是拽过枕头，与她一头躺下了。

&esp;&esp;识迷翻个身，正看见他的侧脸，鼻梁高挺像山一样。她睡觉姿势随意，但他却躺得笔直，她不由问他：“你白天端着就罢了，夜里睡觉也如停尸，不累吗？”

&esp;&esp;一向不可冒犯的太师，与她相处时自动丧失了高人一等的特权。通常你于亿万云端之上，脚踩卑微众生，才有所谓的等级。若是遇见一个不服踩的，你敢探足她就顶你个倒仰，能留住体面就不错了，还奢求什么尊贵。

&esp;&esp;他闭上眼，连看都没有看她，“这样不耽误你伸腿。”

&esp;&esp;识迷道：“我也没有那么大开大合，这床足有一丈宽，你随意些，不用那么拘谨。”

&esp;&esp;她看见他蹙起了眉，抬手抚触自己的额头，轻声道：“两口酒……闹头疼……”说罢迟缓地侧过身来，与她大眼瞪小眼，“你要我这样躺着？”

&esp;&esp;她咧嘴笑了，“就这样，颇有惺惺相惜之感。”边说边伸手摸摸他的前胸，“你别见怪，我好像习惯了。”

&esp;&esp;这回他的脸没发白，而是红起来，愠声道：“女郎应该管住自己的手。”

&esp;&esp;识迷一本正经道：“手的用处无外乎这些，管它干什么？你要我相帮的时候，自己都会脱了送到我面前，现在我闲着也是闲着，你却不自在起来，真有趣。”

&esp;&esp;所以这是多荒诞的一场婚姻，掺杂了各种复杂的情绪。她像不守规矩的市井之徒，在这等级森严的九章府纵情放肆，而太师作为中都的当权者，除了忍让，目前别无他法。

&esp;&esp;无奈又屈辱，他只得重新闭上眼睛。只听她细碎地说着：“怎么未见有人来闹洞房？”

&esp;&esp;他不答，在她快以为他睡着的时候，曼声道：“人多眼杂，我让内赞拦阻了。”

&esp;&esp;识迷多少有些遗憾，“不给看，怎么让那些人知道我是你的夫人？”

&esp;&esp;紧闭的眼，此时睁开了一道缝，“你为何一定要人知道你是谁？”

&esp;&esp;“因为这是我好不容易得来的身份啊。人活于世，不都得有个来历吗。有了这层身份，就不用担心别人怀疑我是伪人了。”她说着，缓缓眨动眼睛，“你不也是。正因为你是当朝太师，除了那个下毒的人，没人会质疑你，为什么忽然痊愈。”

&esp;&esp;他沉默了片刻，又问她：“偃师现在哪里？还在离人巷吗？”

&esp;&esp;识迷道：“今早已经走了。又不用他来证婚，他自有他的去处。不过你别担心，时候到了，他自会派偃人来见我。”

&esp;&esp;“你与偃师，关系如此牢靠吗？”

&esp;&esp;她似乎昏昏欲睡了，咕哝道：“我们要他续命，他不也要你保他周全吗。彼此互相需要，比关系牢靠有用多了……哎呀不说了，我困了，睡觉。”

&esp;&esp;她是说睡就能睡着的，后来果然没有声息了。但这宽大的婚床，简直就像一块跑马场，睡在小小的车舆内时，她还算文静老实，一旦没了边界，她就开始满床打滚。明明空间很大，她偏要挤过来，挤得你无处可睡，挤得你掉下床去。

&esp;&esp;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了，及到第二日一早，晨光透过窗纱照进来，睁开眼时，才确认自己的确只占据了尺来宽的一道。她的脚板蹬着他的小腿，他觉得浑身都疼，像挨了一夜毒打一般。

&esp;&esp;越过她，他看见浩如云海的床榻，再回头看，自己的身体如同横亘在悬崖边上，差一点就要掉下去了。

&esp;&esp;他不悦地推她，她终于睁开惺忪的眼，喃喃问：“干什么？要吃晨食了吗？”

&esp;&esp;他示意她左右看，她坐起身“哦”了声，拽过他的一条胳膊，蛮狠地把他拖到了大床的正中央。

&esp;&esp;他已经无话可说了，最近常觉得语窒，朝堂之外也产生了极深的无力感。

&esp;&esp;识迷尴尬地微笑，“我平常不这样，许是昨天太累了，梦里都在忙，来来回回跑了一整夜。”

&esp;&esp;所以他的腰上和腿上都要起淤青了，要不是昨晚那两杯交杯酒的缘故，他就算昏迷着，也该爬到外寝去。

&esp;&esp;“再补一觉吧。”她笑得很温柔，“官员不是有婚假吗，你向白玉京告假了吧？”

&esp;&esp;还没等他回答，门外突然传来参官的嗓音，小心翼翼地回禀：“主君，龙城中有赏赐到，请主君与女君接赏谢恩。”

&esp;&esp;这下没办法，不起也得起了。陆悯坐定身，上下打量自己，再审视一遍她，见各自都妥当，方才发话让门外等候的人进来。

&esp;&esp;内赞和内侍得令，鱼贯而入，伺候他们洗漱更衣。识迷的头发被梳成盘髻，妆点上了繁复的首饰，

&esp;&esp;又穿上了厚重的礼衣。门外的染典和艳典几度想入内，结果硬给挤出了人堆，站在门前直呼女君。

&esp;&esp;识迷摆摆手，让她们先回避，大场面需要精雕细琢，这种活计不光她们，连自己都做不了。

&esp;&esp;好不容易捣鼓完，旋即被搀扶着去了正堂。那是九章府用以举行大典的地方，满室的琉璃砖打磨得光亮如镜，鞋底踩踏过去，恍如走过了汪洋。

&esp;&esp;陆悯携着她的手，引领她向上叩拜。原本她是很不屑的，但见托盘里堆叠着大量的金银，也就勉强向钱低头了。

&esp;&esp;燕朝皇帝因顾念太师立国有功，赏赐实物之外，另给新夫人加封了崂阴郡夫人的封号。以太师故里全郡作为对夫人的供养，可说是十分的抬举与成全了。

&esp;&esp;太师携妻叩谢深恩，大礼行过之后，就剩人情世故。前来颁布恩典的寺人得了丰厚的犒赏，那些都由参官和参赞安排，并不需要太师纡尊降贵过问。

&esp;&esp;深广的厅堂里，琉璃砖倒映出金银的光泽，识迷看着这些钱，仰头问他：“我能拿一些吗？”

&esp;&esp;陆悯垂眼看她，“你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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