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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的马车转出宣政坊,天色已经开始变暗,公孙佳合上眼睛道:“出城吧。”
她要去见一见部曲家将们,总结今年的工作、安排下一年的事务。
本来这个活儿是公孙昂的,公孙昂不在家的时候,他开府,有一系列的僚佐来帮着干这个事,还有一个钟秀娥看着。现在公孙昂死了,幕府也散得差不多了,旧有的部属除了单良不好安排,公孙昂都给他们安置去了合适的地方。
今年要么是钟秀娥主持,要么是公孙佳主持,如果俩人都忘了或者主持不了,就得单良或者是管事们凑合着办了。公孙佳算计的就是这么个“当家人”的位置。拿到个诰命只是拿到面子,捏住了部曲才是捏住了根本。
阿姜很担心公孙佳的身体,劝道:“要不,咱们还是缓缓再出去吧?头先病了才好了几天呀,才说要多休养两天的,这大冷的天儿。”
公孙佳合着眼,含糊地道:“等不得。”
“你答应了安国公的。”
“我答应什么了?这不还没把整个家攥在手里么?怎么能歇呢?”
阿姜摇摇头,又拿了条被子给公孙佳盖上,拨了拨炭火:“那路上先睡一会儿。”
公孙佳闭目养神,根本睡不着,脑子里想的净是呆会儿要怎么做。
在丧礼之后见黄喜等千夫长、百夫长,只是吓唬他们在短期内不敢轻易反水而已。想要长久的掌家,要将他们的利益捆在自己身上才行,光靠吓唬是不够的。
“恩威并施”四个字,公孙佳很小就听说过,只是没有什么大的施展舞台而已。威已经施过了,现在要做的是施恩。
从丧礼开始,公孙佳就已经打了很久的草稿,并且准备了不算短的时间。今天钟秀娥迁怒,只是为她提供了一个机会而已,钟秀娥今天不说那些话,她也会找个机会办这件事。既有了机会,就不必再别寻了。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了,公孙佳要抢在母亲之前下手。等别人反应过来,家,她已经当了,谁也不能夺走!
~~~~~~~~~~~~~
城内的道路平坦宽阔,出了城之后路况稍有不如,再转入公孙家的庄园路况就要更差一点。天刚擦黑,公孙佳便到了公孙家在城外最大的庄园里落脚。
黄喜作为先导,引公孙佳进了正堂。里面已经打扫干净,炭盆也生起来了,阿姜指挥着仆妇去布置卧房,荣校尉跟在公孙佳身后步入堂内。公孙佳一步一步走上主位,转身落座。主座宽大,一个成年男子坐上去尚且四不靠,公孙昂当初也要半张双臂才能扶住两边的扶手。
初次坐在这上面,是一种新奇的体验。公孙佳还没有坐过正式的主位,之前曾与黄喜等人打过短暂的交道,是坐在他们之上,那不过是一次聚集,不算正式。
今天,终于正式了。
这位子上不着天、下不着地,它是照着成人男子的体形打造的,公孙佳坐在上面,脚尖刚好点到踏脚上。四面没个倚仗,想靠,得自己歪着。公孙佳慢吞吞地坐稳了,眼睛扫下去,千夫长、百夫长都按序站好,比起在府里给公孙昂站队时的整齐,如今只能说有个大概的轮廓而已。
即便如此,也足以令公孙佳生出一股完全不一样的感觉来——仿佛一切尽在掌握,这种感觉真的很妙!
是不是真的握住了,还得看接下来。
公孙佳不动声色地说:“开始吧。”
荣校尉上前一步,开始宣布今天的议题:“对今年旧账,议明年安排。”
黄喜上前一步道:“这……少主人,往年如果没有大事,都是照旧的。”
公孙佳道:“我父亲去世了,算不算大事?”
“呃……”
公孙佳叹气道:“我说过的,以后打仗的事情会变少,即便父亲还在,也是时候做出些变动了。打仗,我不行,好在以后靠拳头的时候少了。脑子,我还有一些,”公孙佳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今后,咱们就都靠它吃饭吧。”
黄喜退后了半步。
公孙佳道:“都坐吧。”
等所有人都落坐了,公孙佳才说:“开始吧。”
小林领着两个人抬了一张桌子放到主位台阶下,桌子上面摆着一些签子。部曲家将要为主人家服役,有个轮番、抽丁,过年也是用人手的时候,各部须带着名册来汇报安排接受主人家的审查,如果主人家有新的要求,他们需要带着这些要求回去重新安排布置。公孙昂这里的旧例是,每一项都对应一个空白的签子,分派的时候定一项、填一项。到年末的时候拿出来,与年初的核对,完成的、完不成的、超支的、节余的,依照实情进行惩奖。
先是对这一年的开销。
公孙佳很满意没有人提“夫人是什么意思”,所以丧礼等等的花费方面,她就先点出来:“这里不对,多了五百贯。”继而原谅了这个错误,表示宽裕比寒酸好。一样一样的对完,又把这一年的服役情况核对完。
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了。
新的一年要怎么安排,黄喜他们心里也猜过的。总之,对过点苦日子是有心理准备的。万一不行,忍个几年跑路也不是不可能。
黄喜等人按部就班报了新的一年应该有的杂役、田租等等,等公孙佳一个说法。他们故意没问钟秀娥,也是存了点小心思,想看看新主人是不是有谱。如果公孙佳靠谱,做生不如做熟,他们还是愿意跟着公孙家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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