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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赶了一夜的路我也有些饿了,那边有家抄手做挺不错的,将军可否赏脸同去?”
李知野是吃过晚饭的,他摆摆手本想拒绝,但老爷子盛情,上前直接挽住他的手:
“走吧,我那娃儿带着孙孙早回去喽,相逢是缘噻,我请将军吃两盅,走切、走切——”
蜀地湿热,所以蜀民喜食花椒,能驱寒祛湿,地方小摊上的抄手,也多是重麻重辣香辛十足的。
隔着腾腾白雾,一位胖大嫂正在烧了滚水的铁锅前忙碌,她手中托着一个巨大的篦帘,正在用手点着数、往汤锅里拨弄抄手。
西北常吃面食,有时候军情不急时,李知野也常带手底下的小士兵们到长安府去下馆子。
他这会儿神情恍惚,当然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嫂子,您这生意……真不会亏本么?”
那胖大嫂一愣,抬头瞧见他后呵呵一乐,“娃儿说得啥话,嬢嬢我摆这个摊摊,就是为了给夜归的他们吃上口贴心巴适的。”
明显,马伙头和胖婶是旧相识,他点点头,自顾自在后面找着张空桌子,一边排布桌上的茶碗,一边要李知野过去坐:
“她在这儿很多年了,份量从来都是这样足,至于能不能赚到钱,肯定不用小将军你担心。”
李知野耸耸肩,抱歉地对那胖嫂笑了笑,然后走过去坐下,看着那些过分混元的抄手,还是有些感慨——
“蜀中和西北不一样。”
“是啊,”马伙头赞同地点头,他低头喝了一口茶,“虽说都是边地,但崇庆城百姓,大抵是安居乐业的。”
李知野抿抿嘴,倒是没做什么评价。
曾经的长安府也是繁华富庶,周围的百姓也是安居乐业,但战事一起……
眼前的灯花重重都会变成炮火和硝烟,流血漂橹、饿殍遍地,最终都会变成荒芜。
瞧着李知野不怎么爱开口,马伙头也不强迫他说,只自顾自地说了许多他在蒲干的见闻,在两碗红油抄手端上来前,总算逗得李知野一乐。
两人正有一搭没一搭边吃边说呢,那边街巷上却突然跑出来一个身穿华服却墨发披散的男子。
他生得清俊,虽然比起巫厌来说差远了,李知野撇嘴,也承认他长得还算好看。
只是这个还算好看的男子有些狼狈,脚下鞋袜散乱、身上的衣衫也不整齐,他眼睛红肿,脸上还带着泪痕。
就在他吸引了街巷两旁所有人的目光时,后面又传来嗖嗖破空之声,有个穿着黑色劲装的男子落下来,三两步就挡在了那人前头。
那人看见他,红着的眼睛更红了,竟然是转头就跑,而后面劲装的男子不轻不重地啧了一声,竟然是拉着他的手就给人箍回了怀里。
李知野皱了皱眉,手搭到腰间的剑上直接起身——这是当街就要逞凶?
结果他还没动手,旁边的马伙头就笑出声,连忙摁住他给他带着坐下来。
几乎是同时,那劲装的男人就俯身覆上了先前那人的双唇,当众缠绵交换了一个深吻后,他竟是牵着那人双手单膝跪了下来。
因为隔着一条临嘉河,周围起哄看热闹的人声也嘈杂,李知野并没听清楚他们说了什么,只瞧着那华服公子的脸越来越红,但挣扎的力度渐渐小了。
而后不知他说了什么,那劲装人竟是孩子气地欢呼一声,然后猛然跳起来给人打横抱起,原地转了三圈:
“太好了!你答允了!那今日我们就办酒!”
他嗓门亮,说完后又看向江侧所有铺子,“今个儿我们办喜事,还请各位做个见证,一应酒水饭菜都记我账上!”
说完他自报名号,引得两岸百姓一阵欢呼,更有几个大胆的姑娘打趣上千,给他们丢了不少花生和糖果。
这一出峰回路转,给李知野都看愣了。
半晌后,他才眨巴眨巴眼,转向了马伙头:“这是……”
马伙头见怪不怪,还是乐呵呵的:“这是他们打情骂俏呢,我们也算是赶了巧。”
说完抓起一把旁边老板添福的栗子捏开,见李知野还是一副呆呆愣愣的模样,便好心多解释了两句:
“蜀中民风……跟中原大抵还是不同,您也别见怪,莫说男子跟男子,我们这儿还有小姐非嚷着要嫁给丫头的呢。”
听他这样讲,李知野先点点头,而后又猛然涨红脸连连摇头:“我、我不是……我没有……”
他嗫喏了一会儿,才小声继续说:“我没有看不上的意思,我只是、只是有点惊讶罢了。”
马伙头笑盈盈,当然没说什么,相较许多人来说,小将军的反应已经算不错的。
就算朝廷有男妻旧俗,很多人听闻这些不说祝福,肯定会反应极大,甚者要怒发冲冠、大闹一场的。
他想了想,又给李知野添了一盏:“这是我们蜀府的煎米茶,吃些不会难眠,尝尝?”
李知野谢过他,接过来抿了一口,炒过的稻米香被热水激出来,有些涩,但并不难喝。
“人生百年,总要不违背自己的心才好。”马伙头不知是在感慨,还是意有所指。
他笑盈盈放下了茶碗,端过来煮好的抄手满足地吃上一大口,还有些烫的馅料露出来半个,却也掩不去他眼底满足的笑意。
李知野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穿过马伙头的肩膀看向那两个在人群簇拥下对视相拥的人,忽然笑了笑,低头也有样学样地吃了一大口:
“您给我讲讲吧?”
“什么?”
李知野闭眼,舒舒服服地吸了一口红油抄手那辛辣飘香的滋味,再睁开眼时,一双黑眸亮晶晶:
“蜀中的婚俗,像他们这般男子嫁娶,需要准备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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