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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那天,温建国夫妻俩起了个大早,心里头像是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
对着那堆精心准备的礼物清点了又清点,怎么看都觉得单薄了些,衬不起今天的场面。
林卫红拢了拢头发,犹豫着开口:“孩子他爸,要不……你再跟厂里说说,借一次小汽车?咱们自己开车过去,总归体面些。”
温建国闻言,有些心动:“主意是好,可前几天才借过一回,这会儿再开口,怕是有人要说闲话。”
一旁的温萍快人快语:“爸,妈,你们就别琢磨这个了。厂里就那一辆车,多少领导盯着呢,现在去借,肯定借不到了。”
“唉,早知道上次就先预定下了。”温建国一拍大腿,满脸的惋惜。
一直沉静的温羲和这时开了口,声音平和却有力:“叔叔,婶子,真不用这么紧张。我家什么情况,他们陈家早就清楚。合得来的人,不会为一辆车挑理;合不来的,就算咱们借来了车,难道人家就不知道这车不是咱们的了吗?”
她顿了顿,语气更坚定:“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咱们不干。”
林卫红怔了怔,随即释然:“也是这个理。那咱们赶紧动身吧,头一回上门,迟到了不像话。”
陈家住在东城区一套规整的大四合院里。
陈老爷子历经两段婚姻,膝下三个儿子。
大儿子陈宏,也就是陈诸行的父亲,今年刚满五十,在文艺单位担任个不大不小的领导;妻子何翠蓝则是京剧团的团长,夫妻俩住在西跨院。
屋里的摆设透着股古雅的书香气。
临近饭点,陈宏刚进家门,就见何翠蓝正对着电话那头细声交代着什么。
他把帽子顺手放在玄关的帽筒上,一边在门口的脸盆架前洗手,一边问:“儿子呢?怎么还没回来?”
何翠蓝瞥了他一眼,不紧不慢地挂上电话:“他舅舅临时有事,喊他去搭把手,一会儿就回。看你紧张的。”
说着,她走到梳妆台前,拿起那支精致的娇兰口红,对着镜子仔细描摹唇形。陈宏这才注意到,她今天穿了件墨绿色滚边旗袍,颈间坠着一串莹润的珍珠项链,整个人打扮得珠光宝气。
他忍不住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提醒:“今晚上一大家子都在,老爷子看重这次见面,你可别胡来。”
“胡来?”何翠蓝从镜子里抬起眼,眼神里带着明显的不悦,“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老爷子再三叮嘱过,谁敢跟那,”她顿了顿,把到嘴边的“乡巴佬”咽了回去,换了个词,“跟那老爷子的恩人孙女过不去。”
“嘿你——”陈宏赶紧上前虚捂住她的嘴,紧张地朝门外看了看,“小声点!隔墙有耳,这话要是传出去,又是麻烦!”
“何阿姨。”
正当这时,一道清亮的女声从院中传来。
何翠蓝眼睛一亮,脸上瞬间堆起笑意,推开陈宏就迎了出去,再进来时,她身边多了一位年轻标致的姑娘。
那姑娘一进门便乖巧地喊人:“陈叔叔好。”
陈宏愣了一下,目光在何翠蓝脸上迅速扫过,心里顿时明白了七八分。
他面上不露声色,客气地回应:“是小白啊,今天怎么有空过来?找你们团长有事?”
白云秀还没答话,何翠蓝便亲热地揽过她的肩,抢先道:“云秀跟我谈点儿团里的事,天晚了不方便回去,今晚就在家里住下,正好一块儿吃晚饭。”
白云秀适时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对着陈宏轻轻点了点头。
另一边,温羲和三人先是挤了公交车,又在路口拦了辆出租车,这才一路颠簸地到了陈家。
陈老爷子很是重视,亲自带着一大家子人到门口相迎。
他的目光首先落在温羲和身上,小姑娘衣着朴素,身姿挺拔,眼神清亮而沉静。
老爷子眼里闪过一丝赞赏,忍不住点了点头,对身旁的老伴何茹低声道:“这姑娘,眼神正,瞧着是个好的。”
何翠蓝在一旁听见,忍不住又打量了温羲和几眼——瘦瘦高高的,穿着再普通不过的衣裳,实在看不出什么特别。她心里直犯嘀咕:老爷子是不是老糊涂了?这才见第一面,话都没说上,就能看出好赖了?
“陈爷爷。”温羲和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问好。
陈老爷子笑着应了,开始为她介绍在场的家人。他先介绍的是他现在的爱人,也就是陈肃直的母亲何茹。
何茹气质温婉,保养得宜,看得出是位养尊处优、性情温和的女士。
温羲和顺着介绍看过去,目光不经意地扫过何茹,最终下意识地落在了她身旁的陈肃直身上。
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陈肃直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的视线。
他并没有回避,而是迎着她的目光,对她点了一下头。
“爸,外面风大,咱们进去说话吧。”二儿子陈海适时提醒道。
陈老爷子从善如流,对温建国等人露出宽和的笑容:“大家都请进,千万别见外,就当是在自己家里一样。”
话虽如此,温建国夫妇哪里真能放松。
他们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进宅院深处,此时天色尚明,院中景致一览无余,厚重雕花影壁、抄手游廊、假山与流水错落有致。
这一切都透着雅致与底蕴,让夫妻俩目光不知该落向何处,手脚都仿佛拘谨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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