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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瓒思索片刻,在用膳之前,还是去了一趟昨晚欢好的偏房。
日光漫进梅兰竹菊雕窗,一室雪亮。
裴瓒瞥去一眼,只看到一地茶壶碎片,以及那团揉到凌乱的被褥。
屋里空无一人,昨晚的丫鬟早已不知所踪。
裴瓒的凤眼暗沉,带有粗粝薄茧的拇指,已用力捻上了腕骨佛珠。
“老冯!”裴瓒戾喝一声。
冯叔听到传召,三两步奔进屋内,跪到自家主子面前,“爷,您唤老奴?”
裴瓒忍下胸臆间暗涌的恶念,寒声问他:“昨夜可有安排婢子随侍?”
冯叔纳闷地看了主子一眼,嘟囔:“自然啊。老奴特地唤绿珠姑娘来侍奉大少爷,难不成是绿珠姑娘做事不够尽心?”
听完,裴瓒眸中冷意稍缓,他淡道一声:“传绿珠入院领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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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厅里,裴瓒坐于紫檀如意云头官椅间,手中置着一盏猴魁茶。
男人一张冷脸,被热气袅袅的茶烟萦绕,两道如炬目光阴气森森,凝于绿珠不住低下的头顶,不断逡巡。
不过是一道雷霆视线,竟也蕴含为官多年的威慑,直将绿珠压弯了脊,让她感到不寒而栗,久不能言。
裴瓒搁置茶碗,慢条斯理地道:“问你几件事,若答得好,还能站着出门,若满口胡诌,这双腿便剁了吧。”
此言一出,绿珠想到紫烟在庭外受刑的惨状,又是浑身发抖,忙磕头道:“奴、奴婢是玉尘院的丫鬟,待主子忠心耿耿,不敢有所隐瞒。”
绿珠不知裴瓒为何发难,心里叫苦不迭,只求今日有命,能活着出去。
此前,绿珠在厅堂布膳,一听裴瓒传召,心里激荡不已。
她记得蓉丫头行房没有露脸的事,还想着有没有那个冒名顶替的福分。
但当绿珠跪到在裴瓒跟前,忍受府上主子那一道足以将人开膛破肚的可怖目光,她终是熄了所有上不得台面的小心思。
这哪里是家里的主子,这分明是半夜索命的阎罗王!
裴瓒敲打够了,漫不经心地问:“昨夜,可是你在近前侍奉?”
夜里昏黑,裴瓒虽没端详身下女子的样貌,但他记得她的身量……绿珠个子高些,绝非昨夜承受雨露的女子。
他想知道绿珠是否满口胡言。
好在绿珠聪慧,不敢对杀伐果决的大都督有所欺瞒。
她颤声道:“昨夜奴婢本想沐浴后,再来服侍主子,怎料白日倦极,径自睡了过去……等夜里赶去偏房,屋里早已空无一人。”
绿珠待林蓉还算有情有义,她没有暴露
;蓉丫头的行踪,只一气儿推脱,说是自己睡过了头,这才错失侍寝的良机。
然而,裴瓒又怎是好欺瞒的主子。
男人微微阖目,听出关窍,问了一句:“你是几时去的偏房?”
绿珠汗如雨下,嗫嚅:“寅时三刻……”
时辰上没有错漏,神情亦惶恐不宁,并非欺瞒之态。
裴瓒不再多言,命绿珠退下。
绿珠死里逃生,夹袄早已被汗水浸透,她逃也似的离开了花厅,不敢再出现于裴瓒跟前。
一旁看戏的冯叔回过味来,他好奇地问了句:“爷,难不成昨晚侍奉您的丫鬟……不是这个绿珠?”
裴瓒皱眉不语。
他记得那名婢子衣着简陋,并非绿珠这等大丫鬟身上穿的绮罗绸缎,想来不过是个端茶递水的下等丫头。
倒是裴瓒昨夜性燥,没有多问,竟恩宠了这样上不得台面的婢子……堪称奇耻大辱。
裴瓒想到今日偏房的狼藉,又记起昨晚并没有婆子入室收拾床铺,送去避子汤药,他心中了然——是这个丫鬟欲留下雨露,又怕主子不允,执意逼她喝下避子汤药,这才深夜遁逃出院,将精.元蓄着,也好一举得子……
倒是个心机深沉的女子。
裴瓒轻抚那一串供台上开过光的慈悲念珠,心中冷意丛生。
裴瓒心知肚明,再过几日,这名丫鬟定会主动寻上玉尘院,同他要个位份,讨些赏赐。
毕竟,裴家的婢子,无不以迈入大房后宅为荣,她又怎能免俗?
既如此,裴瓒不再费心寻这名丫鬟。
免得她承欢一夜,便恃宠生娇,日后成了侍妾,还要闹得家宅不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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