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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混乱间,忽然见一道身影从火光里冲了出来,怀里还抱着个东西。众人定睛一看,正是顾昀舟。他头被烧焦了几缕,衣摆也着了火,被下人用毯子裹住才扑灭。
“你怎么样?”沈玉微跑过去,见他脸上沾着烟灰,手臂上还有道灼伤,眼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顾昀舟却笑了,举起怀里的东西,竟是那本《南华经》:“还好把它抢出来了,不然罪过就大了。”
沈玉微又气又急,抬手想打他,却在触到他灼伤的手臂时,硬生生停住了:“你傻不傻?一本书而已,值得你冒这么大险?”
“这不是普通的书。”他看着她,眼里的笑意渐渐淡了,多了些别的东西,像被雨水洗过的星辰,亮得惊人,“这是你的书。”
雨声不知何时小了些,柴房的火也渐渐被扑灭了。顾昀舟被下人带去处理伤口,沈玉微站在廊下,看着他方才冲出来的方向,手心还在烫。李若雁走过来,递给她一块手帕:“擦擦吧,看你哭的。”
她接过手帕,却没擦眼泪,只是望着西跨院的方向。那里的火光已经灭了,只剩下袅袅的青烟,在雨幕里慢慢散开。
“玉微,”李若雁轻声道,“你现在,还觉得只是两家有些交情吗?”
沈玉微没说话,只是将那块手帕紧紧攥在手里。手帕上绣着缠枝莲,是方才顾明玥送来的那批苏绣帕子,针脚细密,像她此刻纷乱的心绪。
过了一会儿,管家匆匆跑来:“夫人,顾公子的伤口处理好了,只是烧得有些重,张大夫说最好还是请个太医来看看。”
沈夫人忙道:“快,备车去太医院。”
“不必了。”顾昀舟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他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手臂上缠着白布,“一点小伤,不碍事的。倒是叨扰了沈府,还差点引了大火,是我的不是。”
“说这些干什么。”沈夫人拉着他的手,眼里满是后怕,“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跟你母亲交代。”
正说着,顾家的马车到了。原来柳氏放心不下,竟亲自赶来了。见顾昀舟伤着了,当下就红了眼眶,拉着他的手哽咽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
顾昀舟笑着安抚了几句,又对沈夫人道:“今日之事,多谢沈伯母和沈姑娘照拂,改日定当登门道谢。”他看向沈玉微,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轻声道,“那本书,我修好了再还你。”
沈玉微点点头,看着他上了马车。车轮碾过湿漉漉的青石板,出咯吱的声响,渐渐消失在雨幕里。
李若雁碰了碰她的胳膊:“这下好了,全汴京的人怕是都要知道,顾家三郎为了沈姑娘的一本书,连命都不要了。”
沈玉微脸颊微红,却没反驳。她抬头看向天边,雨不知何时停了,乌云散去,露出一弯新月,清亮的月光洒在湿漉漉的石榴树上,叶片上的水珠折射出细碎的光芒,像极了那日他送的那颗珍珠。
她知道,从今夜起,有些东西不一样了。就像被雨水洗过的天空,干净得能看见星星,而她的心湖里,也悄悄落了颗星子,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几日后,外祖父的寿辰到了。沈玉微跟着母亲去了城外的庄子,顾昀舟果然如约而至,手里还捧着个锦盒,说是给老先生的贺礼。沈玉微见他手臂上的伤好了些,只是还缠着纱布,便知他定是按时换了药,心里悄悄松了口气。
庄子里的牡丹开得正好,姹紫嫣红的,像铺了满地的锦绣。李若雁也来了,拉着沈玉微和顾明玥去采花,留下顾昀舟陪着外祖父说话。沈玉微回头看时,见他正拿着那幅《斗牛图》,与外祖父讨论着什么,阳光落在他身上,侧脸的线条柔和,竟有了几分沉稳的模样。
“看什么呢?”李若雁凑过来,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我说吧,这顾家三郎正经起来,还是像模像样的。”
沈玉微没说话,只是轻轻摘下一朵粉色的牡丹,别在鬓边。风一吹,花瓣轻轻颤动,像极了她此刻的心跳。
寿宴开席时,外祖父喝了几杯酒,兴致颇高,拉着顾昀舟问起江南的风物。顾昀舟说起苏州的园林,杭州的西湖,还有那些新奇的吃食,听得众人都入了迷。外祖父捋着胡须笑道:“好,好,听你这么一说,我倒也想去江南走走了。”
顾昀舟道:“若是老先生有兴致,晚辈愿陪您同去。
“那敢情好。”外祖父笑得更欢了,“只是不知我这把老骨头,还走不走得动。”
沈玉微看着他们相谈甚欢,心里暖暖的。母亲悄悄碰了碰她的手,眼里带着笑意,她知道,母亲也是满意的。
宴席散后,众人在院子里纳凉。顾昀舟拿着把扇子,给外祖父扇着风,沈玉微坐在旁边,剥着莲子。月光如水,洒在院子里的葡萄架上,落下斑驳的光影。
“玉微,”外祖父忽然开口,“你给我念念那《月下独酌》吧。”
沈玉微应了声,清了清嗓子,轻声念了起来:“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她的声音温婉,像月下流淌的溪水。顾昀舟放下扇子,静静地听着,目光落在她的侧脸上,睫毛长长的,在月光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念到“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时,沈玉微忽然想起那日在沈府,顾昀舟从火光里冲出来的模样,心里一酸,声音竟有些颤。
顾昀舟似乎察觉到了,轻轻咳嗽了一声。她回过神,对上他的目光,那里带着些关切,像春日里的暖阳,让她心里一暖,渐渐安定下来。
夜深了,众人渐渐散去。沈玉微送顾昀舟到门口,见他要上马车,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拿出个小锦囊递给他:“这个,给你。”
顾昀舟接过来,打开一看,里面是枚用丝线绣的平安符,针脚有些歪歪扭扭,想来是她第一次绣这个。他心里一暖,抬头看向她,月光下,她的脸颊微红,像熟透了的桃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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