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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公子搂着个姑娘,摇摇晃晃地走出酒楼。他一身酒气,眼神迷离地盯着那姑娘看了一会儿,□□着捏了捏她的脸颊:“等,等着,明儿小,小爷还来!”打了个酒嗝,脚步虚浮地朝长街尽头走去。
拐角处的墙上趴着四个人,正是江晚江安和两个徒弟。
“师父你看,他要过来了!”王二兴奋地搓了搓手。
江晚凝神看着,黄公子提着酒壶边喝边走,经过墙角时被墙的影子挡住了身形。忽然眼前一黑,他感觉到一个圆圆的东西从天而降,罩住了整个身体。长街明亮的灯光骤然消失,他伸出手,只触碰到粗粝的布袋,十分扎手。
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隔着布袋有些朦胧失真,他却仍然听出了摩拳擦掌的兴奋:“快来快来,套住了!”
脚步声越来越近,紧接着他感到拳头隔着布袋重重砸在他的背上、手上、腿上。他吃痛,想躲却又被布袋绊住,被酒精麻痹的脑子甚至判断不出对方有几个人。
“爷!爷!饶了我吧,您要多少银子,我都给!”不一会儿,他就受不住,哭着喊着求饶了。
布袋外面,王大王二揍得起劲,并不想停下。平时兄弟俩被黄家人欺负,也不敢还手,这回终于有机会报仇了,他们都不愿意这么快放过。但听到黄公子的惨叫声,兄弟俩还是停了手,询问地看向江晚。
江晚比了个“够了”的手势。她只想给哥哥报仇,拿回被收去的银子,若是打残了打死了,黄家势必倾全家之力调查。到时候,就算他们拿布袋罩住了黄公子的视线,也没出声讲话,也可能被查到。以江晚现在的能力,还不足以同黄家对峙。
经历了这件事情,她也认识到,仅仅脱离奴籍是不够的。要想更好的保护家人,要想光明正大地让那些伤害她的人受到惩罚,她必须变得更强大,必须成为一个成功的商人。
她得尽快有一间自己的铺子。
其实以前她就有这个想法,但黄家的铺子供不应求,全城的商人都在争抢。除了租金高达三十两银子一年之外,还要求租客的生意红火,能吸引来更多顾客,因此江晚本打算慢慢打出名气来。不过如今她不想再等了,得想办法快速打出名气。
好在两个徒弟很听话,王大照着黄公子的后颈一个手刀下去,后者软倒在地。兄弟俩解开布袋,把晕倒的黄公子拖出来,翻遍了他的口袋,也只搜出六十两银子。
“还有二十两呢?”王二疑惑。
王大懊悔地拍着脑壳:“肯定在醉月楼花掉了!可恶,早知道在他进去之前就拿布袋套走打一顿了。”
江晚却不怎么在意,在她眼里想要挣二十两并不难:“那可不行,他要是清醒着,可能会认出我们,那就麻烦了。”
江安赞同地点点头,看向妹妹:“不过你怎么知道,他会来醉月楼啊?”
“因为这个,”江晚蹲下来,把黄公子身上的貂皮袄子扒拉下来,拍了拍袄子口袋的位置,“中午他拉椅子的时候,簪子露出来了。”
黄公子随身带着簪子,显然是送给女子的。如果要给家里的小妾,早就在除夕或者初一送了。等到初三才送的,肯定是前两日见不到,但是今日能见到的女子。
这就很容易想到初三开门营业的醉月楼了。
江安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江晚将手中貂皮袄子抖了抖,扔给两个徒弟:“我看这件衣服还值几个钱,给你们穿着保暖——不过不要穿出门,小心被黄家人看见啊。”
“还能这样?”王大王二显然没想到,师父看起来清秀娇弱的样子,竟然干得出扒人衣服的事儿来。不过扒的是恶霸的外套,兄弟俩就毫无心理负担。王大谢过师父,把袄子给了弟弟。
江晚和江安把兄弟两个送到他们的住处。
“行了,天色不早,你俩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江晚叮嘱道。
送走兄弟俩,江安故意板着脸道:“你行啊,学会套袋子打人了,说,从哪里学来的?”虽然板着脸,可眼睛里却溢出笑意。
其实江安很欣慰,妹妹能抛下从前在京城那些条条框框,做一个不那么温良贤淑,却有力自保,在任何地方都能生存下来的,自由的女子。
江晚扮了个鬼脸,调皮道:“跟哥哥学的,抢棍子来打人。”
“好啊,学会取笑哥哥了,”江安板着的脸没绷住,笑了出来,无奈地点了点妹妹的鼻子。视线停留在她额头上,却忽然止住笑意,一双眼珠黑漆漆的,看不清情绪。
“怎么了哥哥?”江晚见他神色变化,有些奇怪,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他才回过神来。
“年前我找人问过,你的刺青没法消除了,”江安轻声道,语气里有一股沧桑的伤感,“等过完年,哥哥带你去画最好看的梨花妆遮一遮,肯定比从前还漂亮,好不好?”
从前的妹妹天真任性,无忧无虑,皮肤莹白水嫩,笑起来两颊会浮现浅浅的梨涡,宛如梨花初绽。可一朝流放,三月煎熬,江安明显地感觉到妹妹变了,她变得坚强聪慧,能扛起一家的重任;也万事酝酿于心,不露于形,极少展露鲜明的情绪。江安常常猜不到她的想法,甚至感受不到她的情绪变化,哪怕是除夕脱离奴籍那天,他都没觉得妹妹有多开心。
或许哪怕有一天能重返京城,也回不到从前了。就像这代表着罪奴身份的刺青,只能用妆容遮掩,永远也无法消除一样。
江晚摸了摸额头,烙上刺青的地方有浅浅的凹陷,触碰时不由自主地带起一些原主的记忆碎片。数月来,侯府从风光无限到无人问津,从声名赫赫到人人喊打……那些血与泪,生离与死别,虽不是亲身经历,可她却真真实实地感受到那种从高处跌落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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