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颠簸了一路的六位副使更是疲惫不已,只有军队出身的柳明稍微好点。不过工作狂江晚倒是还好,对她来说通宵都是常事。
于是她让副使们先回驿馆休息,只留下陪着自己。乌孙人生地不熟,亲匈奴派又多,这一次会谈她已经得罪了不少人,还是小心为好。
江晚拐了个弯走向右夫人的寝宫。让柳明在门口蹲着,她独自走了进去。
“师父你终于来了!”陈曦看见她就扑了上来。这次除了要在乌孙贩卖的丝绸瓷器,她还依照与右夫人的约定带上专供的青瓷。会谈之前,就让陈曦送到了右夫人寝宫。
后者到寝宫时右夫人并不在,婢女们不敢做主,陈曦只好留下来等着。天知道这两个时辰多无聊,中原的书也没有,玩具也没有,宫里婢女听不懂汉话,只能不停地给她端吃的表示热情——她已经吃了三串葡萄,两块羊排,五个馕了,她肚子都快撑爆了!
江晚张开双臂接住她,打趣地摸了摸她鼓起的肚皮,把她拉到身后。
“刚才在议事厅可吓到我了,幸而有惊无险。”右夫人推门进来,对江晚道,“你真厉害,这么离谱的要求昆弥都能答应你。”
“昆弥答应,是为了乌孙,不是为了我,夫人应该也明白。”江晚回答。
“是啊,他是不愿意再受匈奴钳制。”
右夫人脱下外袍,坐在梳妆镜前,边取下发饰边说:“可中原人参加巴罗提节从无先例,且必会引起许多不满——我记得你并不喜欢危险的挑战,当初我还对此颇感遗憾。这次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啧,”江晚从镜子里看着她,“这么聪明,留在乌孙后宫,屈才了。”
右夫人仰起脸:“我入宫,自然有我的抱负。”
“同样的话,我也可以说给你。我冒这个险,当然有必须冒险的理由。”江晚淡淡的说。
她不清楚系统是怎么把异界的灵魂传送到这里,但是如果护国寺的方丈可信的话,她“不在轮回之中”应该是因为她并没有完全融入这个时空。
江晚猜测,传送她过来的时空裂隙并未闭合,她的灵魂仍然处于两个不同的时空中间。而这个状态,必然与3000分界限有关。
当她达到3000分,裂隙很可能会闭合。至于绑定了系统的前辈们为何会消失,她暂时没有头绪。但她直觉,长久的处在两个时空的连接处绝对没有好处,所以她要尽快攒够三千积分。
反正如今身在西域,即使遇上危险,也不会危及家人。
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朱永定流放后,京城时局动荡,六皇子年幼,承德帝对她、对闻深,都是忌惮又不能不倚重——前日临安传来消息,闻深领了官职,是正三品兵部侍郎兼镇西将军,统领八万镇西大军。但虎符一分为二,太尉一份,闻深自己一份。调兵还需要陛下亲笔圣旨。
这种繁琐的制度,一般是用在大数量的军队上,比如兵马大元帅统领大周四十万兵马,才会为了防止叛乱将虎符一分为二。闻深只有八万兵马,还要拆分虎符,可见承德帝的担心。
想在帝王猜忌下活命,要么不要权力,表演平庸;要么就地位高到皇帝都不敢轻易动你。从前朱永定在时,皇后与闻深选了前者;现在六皇子封了太子,他们大概要走第二条路了。
而江晚,从主动请缨来到西域时起,她就只能走第二条路。只有尽快在西域壮大自己,才能更好的保护远在京城的家人。
江晚靠近右夫人的梳妆台,把一包暗红色的草药放在台面上,压低声音:“你要的东西。本来应该八月底送来的,早了一个月,不介意吧?”
右夫人拿起那包红附子,仔细端详了一会儿,忽然轻轻一笑。
“托你的福,我不再需要它了,但价钱我会照付。”她随手点了个火折子,红附子的叶片在火里卷曲,化为灰烬,“希望你常来看我,毕竟每次你来,都会给我带来好运。”
江晚点点头,带着陈曦退出了寝宫。
回到驿馆,她吩咐柳明:“派人打听打听巴罗提节的习俗,如果有去年祭祀用的器皿,买一套回来给齐琪看看。这几日务必打起精神,我们提供祭祀器皿的消息传出去,必定有人不满意。”
“是。”柳明道。
江晚点点头,语气松快了些:“柳将军,你是第一次出使西域吧?这些日子还习惯吗?”
柳明一顿。他一个农户的儿子,正儿八经通过武举当的官,品级和功绩都是用伤痕换来的,从来没有哪个上官会关心他一句——那些世家出身的高官,可不会把他一个寒门子弟放在眼里,柳明自己也感觉,从四品车骑将军大概是他政治生涯的顶点了。
也是大多数不与世家联姻的平民官员的顶点。
其实行走沙漠,比起行军来说不算苦,但在这么一个远离故都的国度,他竟然能收到上官的关心,哪怕只是一句话。
柳明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但他只是一板一眼地回答:“属下常年在外,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嗯。”江晚和善地笑了笑,“早些休息吧,后面几日还要你多费心。”
她回到自己的房间,推开窗。月芽弯弯挂在高空,劲风裹着细小的沙粒穿过窗棂,比起临安的风要干燥得多。
常年行军……有多辛苦呢。
她望着月亮发呆,思绪飘回冬日的多伦湖畔。她在芦苇丛里救下了还是小统领的他,那个人的佩剑断成两截散落在芦苇里。
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1】岳飞最终没完成自己的志向,那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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