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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越来越大,采薇停下脚步,喘着气茫然地站在夜幕之中,一股无力感涌上心头,挫败地蹲下了身体。
“咦?那不是三少奶奶吗?”不远处,从一辆船上下来的陈青山对身旁的谢煊道。
谢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果然看到暗沉的暮色之下,一个熟悉的身影,蹲在码头边。他眸光一震,迅速迈开长腿疾步跑过去,脱下夹克衫地上的人兜头一盖,大声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采薇抬起头看向他,脸上湿漉漉一片,不知是雨水还是泪水。
谢煊一愣,将她拉起来,皱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采薇伸手紧紧抓着他的衣襟,哆哆嗦嗦道:“你去哪里了?我找你一直找不到。”
“你来找我的?”谢煊看她神色不对,猜想是发生了什么事,赶紧将她用衣服裹住,打横抱起来,往停车的地方跑去。
等坐进了车内,他伸手从手套箱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绢,替她擦了擦脸上水迹,问:“发生什么事了?”
采薇浑身都在发抖,也不知是因为冷的,还是心里头的恐惧造成的,脸色也白得厉害,看着他半天不说话。
谢煊被她这模样吓得不轻,握着她纤瘦的肩头,皱眉问:“到底怎么了?”
采薇终于稍稍回神,看了眼驾驶座的陈青山,却还是没开口。
谢煊会意,吩咐道:“青山,你先下车待会儿。”
“诶。”陈青山应了声,赶紧开门下车。
谢煊开了车内灯,定定看着采薇的眼睛,又伸手摸了摸她冰凉的脸。自己这个小妻子,向来有种超出她这个年龄女子的冷静从容,他从来没看到过她这种失控惊惶的模样,以至于他都不敢大声呼吸,开口的声音是也轻柔的。
他再次问:“你找我做什么?”
采薇抬头,在对上他那双狭长的黑眸时,那种无处发泄的焦躁和恐惧,忽然就平静了几分。她深呼吸一口气,哽咽道:“大嫂……大嫂她可能是被人害死的。”
谢煊眸光一颤,握住她的手道:“不要急,慢慢说。”
采薇道:“我今天下午在餐厅遇到一个从奉天来的生意人,他说呈毓贝勒根本就没遭到什么土匪打劫,傅太太和傅少爷也没死。那么……”她顿了顿,“那么大嫂收到的信就一定是假的,既然信是假的,那自杀也就是假的,是有人故意制造自杀的假象。我回谢公馆想找佩儿问情况,才知道她早就回了乡下。”
谢煊点头:“大嫂丧事办完没几天,佩儿就回老家正定了。”
虽然他表情未有过多波澜,心中却早已惊涛骇浪。因为没有任何证据,他不想妄加揣测,但是一桩接着一桩的事,让他不得不去做最坏的猜想。
他闭了闭眼睛,沉声问:“你回公馆,有没有对别人说过这事儿?”
采薇摇头:“我谁都不敢相信,只能来找你。”至少他绝对不会有害大嫂的心思。
这些日子以来,谢煊心中每日受着煎熬,听她这么一说,虽然明白他的意思,心下还是禁不住一软,轻笑道:“多谢你还相信我。”
采薇茫然地看着他:“大嫂那么一个温柔和善的人,到底是谁会害她?”
谢煊沉默了片刻,伸手摸了把她的衣领,摸到了一手湿润,将裹在她身上的夹克拿下来,替她解了外衣,道:“把湿衣服脱了,先送你回沁园换衣服,有些事慢慢跟你说。”
采薇折腾了这么一通,只觉得身心俱疲,也没有力气多说话多思考,从善如流脱掉湿了的外衫,将夹克披上。正要靠在椅背缓一缓,人已经被他抱进怀中。
她也没有挣扎,无论是心里还是身体,都急需一点温暖,才能缓过劲儿。
男人的手臂是有力的,胸膛是温暖的,连她自己都觉得这一刻有点荒谬,但被他抱在怀中,那颗不安的心,确实平静了下来。
车子很快到了沁园,雨也变得大了许多,陈青山下了车去叫门房,江家的人看到是他,本来还挺冷淡,听说五小姐在车内,才赶紧去拿伞接人。
采薇是一个人出来的,这时候才回来,江鹤年和江太太本就担心着,听到佣人的报告,也都打着伞出来迎接。
看到谢煊一手举着伞,一手将女儿揽在怀中,女孩儿身上还穿的是男人外套,江鹤年顿时勃然大怒,觉得自家闺女被欺负了,但转念又想起两个人早是夫妻,于是嘴里那本来要斥责的话,到底没说出口,只走上来冷着脸问:“这是怎么回事?”
采薇摇摇头:“没事,就是正准备回来时,遇上了下雨,被淋湿了,正好撞见季明,就让他送我回来了。”
谢煊道:“爸,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先让采薇回房洗个澡换身衣裳,免得着凉了。”
江太太一听赶紧道:“快快快!可千万别着凉了。”
于是谢煊拥着采薇,疾步朝芳华苑走去,落在后头的江老爷,看着女儿娇小的身子被男人紧紧揽在怀中,不悦地撇了撇嘴。
采薇这个澡泡了快半个时辰,才换上浴袍出来,回到房内。
谢煊坐在桌边,不紧不慢地喝着茶,看到她出来,问:“有没有不舒服?”
采薇摇头:“没事。”
谢煊给她倒了杯热茶,道:“坐下吧,我们慢慢说。”
采薇端起杯子喝了口茶,抬头看向他。她神色已经恢复如常,淡声道:“你知道怎么回事?”
谢煊摇头:“我只能把我知道的先告诉你。”
采薇静静地等着他说下去。
谢煊闭了闭眼睛,叹了口气道:“跟龙正翔合作走私烟土的是我二哥,严格来说,他不是和龙正翔合作,不过是利用龙正翔帮他办事。所以那次在船上,是杀人灭口。在安徽拦截军火补给,想置我于死地的人也是他。当年通匪害死我大哥的,可能也是他。还有柳如烟……”说到这里,他几乎有点说不下去,心里的猜想是一回事,说出来告诉别人又是一回事,没说一句,都在诛自己的心。他顿了顿,又才继续,“柳如烟应该是他的人……”
采薇震惊地看向他,脑子里浮现谢珺温润如玉的模样,虽然听说过他的一些事迹,但她所认识的他,从来温和有礼,没有过任何恶行。
她不可置信地问:“他为什么要这样?”
谢煊见她这反应,自嘲一笑:“别说你不相信,我也不敢相信。若不是现在手上还没切实的证据,我都想亲口问他,到底是为什么?”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是为什么,一个本来不受重用的庶子,为了权势为了野心,为了出人头地罢了。只是为了这些,就要残害手足,实在是让他们想不明白。
采薇倒吸一口冷气,道:“所以大嫂……大嫂也是?”
谢煊摇头:“在没有证据之前,我什么都不敢说。但如果大嫂真的是被人害死,谢家上下除了他,没有别人能这么神不知鬼不觉办到。”
采薇深呼吸两口气,将内心的惊涛骇浪压下去,问:“那你现在要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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