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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儿哥看不上周家大郎?若是放在以前,宁哥儿天仙般的模样,便是嫁到县城里去,给有头有脸的人做夫郎,那也是应该的,可惜……他如今坏了身子,还挑三拣四呢?”
“听说周家准备拿出五亩田地送给宁哥儿,宁哥儿竟看不上?五亩啊!”
周家大郎活似一个被欺负了去的小媳妇,装可怜上瘾:“是我一厢情愿,惹恼了宁哥儿,也不赖旁人。”
媒人越说越是气恼,仿佛气氛到了,不多说几句都对不起自己个儿,扯着嗓子嚷嚷:“哎呦喂——我可是头一次看到,田契放在面前,人家宁哥儿看都不看一眼的!清高的浑似个神仙呦——”
吱呀——
紧闭的屋门被推开,叶宁一袭朴素的衣裳,慢条斯理的走出来。分明与众人穿的都是差不离,只他一领衣衫看起来与众不同,简朴也变成了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之气。
叶父看到叶宁,勃然大怒:“你怎么还有脸出来?滚回去,还不够难看么!”
叶宁却气定神闲,说道:“阿爹别忙着生气,正好乡里乡亲都在,既然周家把话说到这个份儿上,把事情做到这个绝路上,阿爹若是吃下哑巴亏,岂不是平白丢了面子,叫人家戳后脊梁?”
叶宁虽刚到这里不久,已然吃准了摸透了叶父的脾气,叶父最怕的就是没有脸面,把脸子看得比里子更重要,完全是打肿脸充胖子的典范。
果不其然,他这么一说,叶父便不开口了,只是无比羞愧的垂着头,不断唉声叹气。
叶宁看向媒人和周家大郎,问道:“我想问问周大郎,昨日你带来的,到底是田契,还是卖身契?”
周大虎眼珠子狂转,梗着脖子腆着肚子:“自然、自然是田契,什么卖身契?”
他却打了一个磕巴。
叶宁微微一笑,从袖囊中抽出一张纸,轻轻一抖展示在众人面前。幸而他昨日留了一个心眼儿,在混乱之中将卖身契收入袖中,今日才能拿出来与周家对峙,否则周家矢口否认,这哑巴亏吃也要吃,不吃也要吃了。
“这……”周大虎没想到叶宁收着这张卖身契,想要去抢,叶宁早有防备,向后撤了一步。
别看叶宁身条儿纤细,仿佛村口柔弱的杨柳,细腰不盈一握,大腿恨不能还没有周家大郎半个胳膊粗,但叶宁是在末世混迹之人,巧劲与灵动,一样都不缺。
叶宁转头对媒人说:“你来仔细看看,周家大郎昨日带来的田契,可是这一张?”
媒人不识字儿,看来周家大郎也未曾提前与她通气儿,媒人分辨了一眼,笃定的叫道:“是!就是这张!没错儿!我识得!大家伙儿都来看看啊,人家周大郎都带着田契来了,宁哥儿还看不上呢!”
叶宁又是一笑:“有你这句话,我便安心多了。”
周大郎狠狠擦着冷汗,这炎炎夏日,他竟是出了一头凉森森的汗珠子,滚滚的顺着面颊往下淌,后背的衣衫已经湿透了一片。
叶宁又说道:“这份书契,根本不是什么田契,而是卖身契!”
“怎么又变成卖身契了呢?”村民们交头接耳,一时不知发生了什么。
叶宁收敛了所有的笑容:“这上面白纸黑字,写着我叶家平白欠周家三百贯财币,无力偿还,因而将长儿叶宁出卖与周家。各位乡里乡亲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我想请问,你们何时看见我叶家,欠周家三百贯财币了?”
村民们的议论声此起彼伏,三百贯啊,青田村除了蒋家,谁能一口气拿出三百贯财币?那可是天文数字,村夫们一辈子想都不敢想的。
媒人冷笑:“平日也不见宁哥儿你读书识字,你说卖身契,便是卖身契了?”
周大郎可算是憋出一句:“是、是啊!我这好心当成驴肝肺,便算宁哥儿你看我不上,也不必……也不必如此糟践我的心意啊!”
叶宁展了展纸张:“书契就在此处,媒人可以作证,正是周大郎带来的书契,那便找个识文断字的,来辨一辨。”
正说话间,后排的村夫抛了一个尖儿:“哎呦,这不是章家三郎么!”
“章家三郎会识字,他可是远近最有学问的,快叫他来看看!”
人群自动排开一条道,一个年轻男子从后面走过来,他显然是刚到,背上背着书篓子,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儿。
章知远走过来,一身文生的打扮,衣裳洗得褪色发旧,却十足的一丝不苟,从头到尾透露着书呆子的气息。
“表舅!”章知远对叶父道:“这是怎么了?”
原来章知远是叶宁的远房表兄,想要上京去考功名,可惜家里遭了难,没有什么盘缠,路过青田村,叶父知晓章知远有些本事儿,便收留他住了两日,打算等章知远发达了好报答自己个儿。
章知远为人正派,别看来到村子里的日子不多,但一直很热心,但凡有人家想写家书,或者立字据,章知远都会帮忙,且不收一个子儿,因而口碑甚佳。
叶宁头一次见这个表哥,但并未露出什么端倪,将书契交给章知远。
章知远接过来,好事儿的村民催促:“如何,章家三郎,这是什么书契?到底是卖身契,还是卖田契?”
章知远只是看了一眼,双眉下压,满脸怒火,连带着纸张也哗啦啦作响,义正辞严的呵斥:“周家郎君,你们在青田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家,竟用卖身契混做卖田契,平白来欺辱人!”
“什么?还真是卖身契?”
“哎呦喂,周家大郎老实巴交的……看不出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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