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媒人登时怂了,她不信叶宁会识文断字,总不能不信章知远罢?连忙往后稍了几步,也不言语了,也不掺合了。
周家大郎一面擦汗,一面狡辩:“你……你是宁哥儿的表兄,你自然会睁着眼睛说瞎话!”
章知远抬手,做出将叶宁护在身后的动作,俨然一身文人的正气,说道:“我章知远,读的是圣贤书,尊的是圣贤道,绝不打诳语,若你以为我是宁哥儿的表兄,不相信我也好。村北的蒋家,书香门第,你可相信了?”
“学生不才,在蒋家谋了一个文书,为蒋家郎君做伴读,今日便可去请蒋家老太爷帮忙辨一辨,断一断。”
小面摊
蒋家老太爷与世无争,又是大儒,章知远这么一说,村民们登时信了七七八八,用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周家大郎。
这会子连媒人也不言语了,她本怕砸了自家招牌,所以才来叶宁面前折腾,除了说媒的钱,是一个子儿也没有多拿周家的,若真是牵连到拐卖良民,媒人没有什么背景,可是万万担待不起的。
一时四周指指点点,风向倒戈,小声议论着。周家大郎脸皮烧烫,眼珠子滚来滚去,想来是没有分辩的法子,干脆虎起脸来,双手叉腰,腆着水桶一般的肚皮,大声呵斥:“看什么?不去做活儿,都不必做活儿了?”
青田村最大的门户便是蒋家,从村北头开始,足足占了村子的一半,其次便是周家,周家田地众多,村中许多农人都是他家的佃户,说白了周家是他们的东主,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是他们的天地祖宗,村民大多是惹不起的。
周家大郎这么一呵斥,村民立刻作鸟兽散尽,虽更加相信周大虎不是个东西,却也不敢说三道四,媒人夹杂人群之中,一句话不说,也赶紧跑开了。
周家大郎轰走围观的人群,不装委屈了,期期艾艾的小白花儿模样实在不适合他,昂着厚厚的三层下巴,脸上那颗媒婆痣油亮亮反射着浓烈的日头,口中撂下狠话。
“一个坏了身子,不能生养的哥儿!我们周家看得上你,是你的造化福分!好啊,还跟我周大虎拿上乔了,也不打听打听,便是进了县城,我周家也是有名有姓的!你给我等着!”
周大虎口中骂骂咧咧,转身走了。
叶母吓得一直缩在屋儿中,这会子颤巍巍跑出来,垂着大腿哭:“这下该怎么是好!谁不知周家是咱们村儿的一尊大佛,惹了谁家也不好惹他们家!分明是结亲的喜事儿,这会子变成凶事儿了!”
章知远一身正气,说道:“表舅母勿怕,便算是周家在青田村的势力再大,难道大梁还没有律法了不成?”
叶母烦躁的道:“律法不律法的,咱不懂!咱只知晓这么一闹,宁哥儿变成了二婚的弃夫,往后还如何嫁人?”
章知远纳闷儿道:“宁哥儿还未嫁人,连说亲都没应下,也未交换婚书,如何变成了弃夫?”
“你懂什么?”叶母道:“你一个书生,懂得什么?人言可畏啊,这乡里乡亲的,他们能不议论宁哥儿?”
叶宁平静的道:“欲图拐卖人口的是周家大郎,今日被当众揭穿的,也是周家大郎,被村民指指点点的,还是周家大郎,我有何可被议论的?”
叶母冷笑:“人周家大郎是男郎,你是哥儿!一样么?能一样么?”
叶母眼睛一转:“要不然……宁哥儿你去求一求周家大郎,求他把你再娶回去?”
叶珠连声惊叫:“使不得啊!使不得!”
他并不是为了叶宁着想,而是算计着,叶宁和周家大郎的婚事砸了,自己个儿或许会有机会。
章知远不知叶珠的心思,也点头道:“表舅母,万不可如此,那周家大郎一看便是心术不正之徒,绝非宁哥儿的良人,婚嫁乃大事,还需从长计议。”
叶父一直没说话,今日叶宁当众揭穿周家,的确给叶家找回了一些颜面,但问题也来了,颜面是找回来了,里子却丢了。周家这么一块肥肉,叶父没咬到嘴里,也是心疼的。
叶父憋出一句:“你嫁与不嫁周家,那是你的造化,合该你命里如此,我这个当阿爹的,也算是帮你图谋过好夫家,不欠你的,到头你别又来怨我们便是了。”
叶宁的表情淡淡的,什么好夫家?什么命里如此?什么造化?叶宁最不信这个,若他相信命该如此,早就在末世躺平,被分尸千八百回了。
叶父终于说到了重点:“丑话说在前头,咱家那半亩田地,最后都是你三弟弟的,你一个哥儿是分不到一份儿的。”
原是如此,叶宁终于明白了,叶父是怕自己惦记叶家的田地。毕竟在叶父心里头,哥儿嫁出去是别人家的夫郎,只有男郎才能为叶家延续香火。
叶宁并不在乎这个,说道:“爹放心,叶家的田地,我一份也不要。”
有了这句话,叶父显然狠狠松了一口气。
叶珠愈发奇怪,叶宁自从大病一场之后,竟转了性子,活脱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他似乎寻思到了什么,笑容善解人意,嘴里却不是那么回事儿。
“阿爹,阿娘,”叶珠瞥斜着叶宁,道:“如今卖身契的事情,闹得是沸沸扬扬的,村子里面得议论好一阵子呢,宁哥儿自来心思细,面皮儿也薄,最是听不得这些……咱家不是在村北角儿还有个面摊儿么?也好些日子没有好好儿的经营了,不如将面摊儿与了宁哥儿,一来看看铺子,二来也躲个清净,爹娘觉着呢?”
叶父年轻的时候给人放牛,如今年岁大,自己弄了半亩田地,整个叶家都靠着这半亩田地,虽然田地不大,但是在青田村也算是肥田了。至于那面摊儿,是叶母一时兴起拾掇出来的,巴掌大的地方,只有个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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