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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识到自己在想一个白天遇见的怪人,岳迁刚酝酿出的瞌睡顿时烟消云散。
他立即坐起来,看着被各种烟花照亮的窗外。嘉枝村平时只有老人,一年里只有这个时刻,年轻人们带着孩子回来了,村子要热闹到大年十五,烟花比路灯还管用。
他索性走到窗边,看被照亮的天空,脑子里闪过读过的平行时空的理论。原主是原主,他是他,可是这里为什么和原来的世界有诸多相似?假如这里是平行世界,那原本的他是不是还在继续破案?
货车的动静将岳迁的思绪拉回现实,定睛一看,那货车十分眼熟,后面放着和春节气息格格不入的花圈、纸房子。
尹莫的车。
这么晚了,还在忙呢。岳迁一想,笑了声,人家做殡葬的,不就是晚上最忙?
拉着纸扎的货车经过后,鞭炮和烟花都哑火了,大家忌惮尹莫,可能看到他,连继续在外面玩的心情都没有了。
岳迁重新躺回床上,这次很快入睡,醒来已经天光大亮。
老岳闲不住,岳迁还没起来,他就搭着梯子擦玻璃了。岳迁下楼一看,老头儿正挂在二楼外面,绳子摇摇晃晃。
“我去——”岳迁大喊:“爷,下来!我来擦!”
“你吃早饭去!”
“你不下来我就不吃!”
老岳这才颤巍巍下来,欣慰地瞧着岳迁,“知道心痛老人家啦。”
吃完老岳做的荷包蛋和面,岳迁就干起活来,危险的、重的,统统揽下,只让老岳干点擦家具、拖地之类的活。
岳家虽然没什么钱,但自建房不小,一年没有大扫除了,哪里都脏。岳迁干到中午也没弄完,这具身体素质不行,他腰酸背痛哪哪都不舒服。老岳又给他炒了蒜薹腊肉,表扬他突如其来的勤劳。
下午晾好最后一床被子时,岳迁忽然很感慨,这样和家人一起大扫除、一起拜年的春节,他已经很久没有过过了。
父母走得早,舅舅很忙,过年时抽出几小时陪他已是不易。他小时候很懂事,和舅舅吃完年夜饭就乖乖睡觉。工作之后,他和舅舅好像调了个个儿,舅舅问他什么时候能回来过年,他年年回复明年一定有空,但直到穿越,他也没能兑现。
现在好了,再也回不去了。
内疚在心里升起,他拍了拍被子,有些消沉。
“乖孙!”老岳看着干净亮堂的屋子,对他的称呼都变了。
“诶!”岳迁打起精神,“啥事儿?乖爷。”
老岳愣了下,反应过来后抄起扫把,可他老胳膊老腿的,刚动第一步,岳迁就已经跑到院门外了。
“你还跑!”老岳追上来,以为岳迁肯定躲得快,一扫把挥下去,结结实实打到岳迁背上,“你怎么不躲?”
岳迁不是不躲,他注意力就没在这上面。落了一地红屑的巷子里此时站着一个穿水蓝色羽绒服的女人,听见动静,幽幽回过头,眼神凄惨癫狂。
岳迁立即想到了昨天听说的“女妖怪”。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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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归乡者(04)
女人的头发梳得很精致,头上高高耸起一团,点缀着宝蓝色、藏绿色的发饰,但精致归精致,这种发型早就过气了,只有在年代剧中才能看到。
和发型一样,女人的妆也华丽而过时,夸张的绿色眼影覆盖着她的眼睛,眉毛高高挑起,嘴唇桃红,远远看去,她仿佛一只奋力开屏的孔雀。
岳迁视力很好,轻易看见她脸上浓郁的粉底也遮盖不住的沟壑,这是一只老去的孔雀。
女人身上的水蓝色羽绒服已经很旧了,被洗得有些泛白,颜色不再明艳,更衬得女人颈部以上过于浓艳,仿佛整个人从脖子被割裂开来。
老岳也看见女人了,将扫把往墙上一放,“珍虹,你怎么到这儿来了?”
被叫作珍虹的女人忽然冲老岳咧嘴笑起来,水蛇般地扭动着腰移动过来,看得出这个动作她练习了很多次,但上了年纪,骨头不再灵活,她扭得像一块错了位的魔方。
见她走近,老岳上前一步,挡在岳迁面前。岳迁看着老岳的后脑勺,这是个保护的姿势,老岳觉得珍虹会伤害他?
“给街坊邻居拜个年啊。”珍虹开口,嗓音像是被粗粝的砂石磨过,低沉沙哑,听感很是不佳。
她说话时松弛的脸部肌肉被扯起,遮盖皱纹的粉底反而像让指纹显现的磁性粉,把皱纹刻画得更加清晰。
“拜年啊。好,拜年!”老岳作揖,“恭喜恭喜啊!”
珍虹视线越过老岳,落在岳迁身上,眼睛亮了几分,“哟,这不是迁子吗?长这么高了?”说着,她往旁边拐了一下,但老岳反应很快地一挡,她顿时不满地皱眉,“怎么,宝贝孙子看一眼都不行?”
岳迁也觉得老岳夸张了,珍虹虽然看着有点疯癫,但她一把年纪了,能对他做什么?
“珍虹姐。”岳迁说:“过年好啊。”
珍虹愣住,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老岳赶紧推岳迁一把,低声道:“小孩子,别乱说话,进去!”
岳迁被推回院子里,珍虹盯着他,眼中竟是有了明亮的泪意。“好!好!过年好!”珍虹大声笑起来,嘎嘎作响,像一只鸭子。
她的声音引来左邻右舍的人,人们都看着她,却没人和她打招呼。她仿佛将巷子当成了自己的舞台,转圈,大笑,和谁对上视线,就用那刺耳的声音拜年。
人们的厌恶和尴尬难以遮掩,碍着面子,却都不得不回应一句“新年好”。
她的到来似乎给热闹的巷子笼罩上一片阴影,直到她终于转到巷子口,鞭炮声才重新热闹起来,伴随着“老妖女”、“女妖怪”之类的奚落。
岳迁还探着头往巷子口看,忽然挨了老岳一记脑瓜崩。他摸着生痛的额头,“刚说你乖爷,这就不乖了啊。”
老岳怒目而视,“刘珍虹是什么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她你都敢惹?你还叫她姐,你是不是有毛病?”
岳迁侦查瘾上来了,谨慎地问:“不是你说我小时候她还抱过我吗,拜个年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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