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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莫眼尾又勾起来,“你这样很像一个问加班的丈夫什么时候回家的妻子。”
岳迁怒了,“这么喜欢角色扮演,你怎么不去cosplay?”
尹莫说:“这场结束2点,我收拾收拾就回去。”
“我问你了?”
“我喜欢角色扮演,扮演的是回答什么时候回家的丈夫。”
岳迁气冲冲离开,走到一半又笑起来,低声道:“神经病!”
金恺恩案继续调查,岳迁一头扎进惠克科技,短时间内弄清楚了这家企业的全部产品和销售模式。
客观来说,比起部分造假严重的保健品公司,惠克科技算是比较良心的,它的产品虽然售价高,但对中老年来说,的确能够起到强身健体的作用,而无法替代药物这一点,它也是明确标注出来了。
不过在了解惠克科技的过程中,岳迁顺道查了不少保健品公司,看到多起使用保健品造成的中毒、衰竭、成瘾等事故。这个瞄准中老年钱包的市场,有着巨大的隐患。
曾皓星那边,没有出现更多的线索,即便知道警察盯着自己,她也正常通勤,金恺恩遇害只是让她短暂地惊讶,对她的生活似乎没有造成影响。重案队去了曾皓星父母家,曾父曾母都记得金恺恩。
“那小伙子,不知道怎么不愿意做了,他这个人踏实,会讲各种保健品不好的地方,我们觉得他挺可靠的。”曾母说,自己和老曾这个年纪,走在路上都会遇到推销保健品的,他们虽然只是工人,但也不是什么都不懂,很多保健品就是糖水,不仅没好处,喝了还有坏处。
金恺恩和其他推销员不一样,他先了解他们有什么毛病,还要看他们的体检报告,做一个详细的档案,针对他们的毛病、忌口等,推荐合适的保健品。
曾母实话实说,惠克科技的保健品治不了她失眠疲惫的毛病,但钱花在金恺恩这里,她心理上还是很舒服,金恺恩会定期关心她的身体,了解各项指标,这一点女儿都做不到。要不是女儿强烈反对他们买保健品,他们是会继续买下去的。
另一边,曲玉在国外的儿子李幸联系上了,得知金恺恩遇害,他震惊得沉默了许久,说目前心情难以平复,要和妹妹商量商量,旋即结束了通话。
当天晚上,重案队收到李幸发来的邮件,包括一份翻拍的信,和一段视频,出镜的是李幸和妹妹李芙,看环境似乎是在家中。
说话的主要是李芙,李幸在一旁展示照片。他们出生在一个氛围轻松的家庭,父亲是海员,收入很高,却常年不在家中,家里一切几乎都是曲玉操持。曲玉在国企工作,在当年来说,收入也是比较高的,为了照顾兄妹俩,曲玉请了保姆。
父亲在兄妹俩读高中时因为海上事故去世了,留下巨额赔偿,曲玉将这笔钱存下来,作为兄妹俩将来留学、移民的资金。
李芙解释,曲玉留过学,和作为海员的父亲是在国外认识的,他们一家一直有个共识——两个孩子一定要出国读书,能留在当地工作的话那是最好。所以在国内读完本科,兄妹俩相继出国深造,现在都安定下来,并且组成了自己的家庭。
曲玉退休后,兄妹俩打算将她接到身边照顾,但大约因为年纪大了,想法改变,曾经对国外生活很向往的曲玉不再想出国,只想在故乡安度晚年。
兄妹俩工作繁忙,加上有了自己的小家庭,渐渐对曲玉疏于关心。后来在一次家庭视频中,他们看到一个陌生的小伙子出现在家中,很是诧异。曲玉笑着给它们介绍,这位是金恺恩,是自己认的干儿子,经常来家中帮忙修修补补,做点家务什么的。
金恺恩大方地和他们打招呼。李幸当时就冷了脸,但碍于金恺恩是个外人,情况也没搞清楚,忍着怒火。视频一结束,兄妹俩就讨论起来,金恺恩是谁?是不是骗子?难道要来分家产?或者他根本不是母亲的干儿子,是小男朋友?
李幸忍不住,连忙打电话质问曲玉,曲玉耐心地解释,金恺恩是她的保健品经理,他们一见如故,很聊得来,金恺恩是乡镇出来的孩子,靠自己打拼到现在,很不容易,她能帮点就帮点。
可是她的话并没有打动兄妹俩,两人坚持,金恺恩就是骗子,图她的钱,保健品这种骗局早就被扒滥了,卖保健品的一定不安好心。
但无论他们怎么劝说曲玉,曲玉都不为所动。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他们也只能干着急。李幸还打电话威胁过金恺恩,金恺恩却反过来指责他们不给曲玉养老。
李幸当时火冒三丈,他在优渥的环境中待惯了,从来没有为钱发过愁,曲玉也早早告诉他和妹妹,你俩顾好自己就行,我有存款,养老的事不用你们操心。
金恺恩却说,给父母养老是天经地义的事,你们不出钱可以,但总该关心问候,曲阿姨体检有哪些不正常,你们知道吗?你们陪她去过医院吗?
李幸被说得哑口无言,从此不再给金恺恩打电话,也懒得再劝说曲玉。
因为金恺恩,兄妹俩和曲玉的关系冷了一段时间,曲玉病重也没有通知他们。
曲玉患有高血压,肾上腺有结节,在结节的刺激下,血压降不下来,后期已经处于长时间昏迷。是金恺恩联系兄妹俩,他们赶回南合市,见到了曲玉最后一面。
李幸的悲痛和不甘无处发泄,全都爆发在了金恺恩身上,他看到家中堆积如山的保健品,认为都是这些保健品耽误了曲玉的治疗,甚至可能正是吃多了保健品,高血压才会加重,结节才会增大。
面对李幸的愤怒,金恺恩显得非常失落,没有反驳,他唯一的请求,是兄妹俩能让他参加曲玉的葬礼。但李幸让他滚,骂他是杀人凶手。
金恺恩未能来参加曲玉的葬礼,之后他去了哪里,兄妹俩也不得而知。李芙在南合市多待了一段时间,一方面是清理遗物,处理房产,另一方面找了专家来鉴定保健品,专家和曲玉的医生都认为,保健品没有对曲玉的健康造成影响。
尤其是医生说,曲玉并不是那种不听医嘱的病人,她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按时来检查、吃药,虽然平时也吃保健品,但剂量都严格控制,而且她吃的那几种,对身体是有益处的。医生还提到,曲玉每次来,都有个年轻男子陪伴,她起初以为对方是曲玉的孩子。
李芙渐渐明白,自己和哥哥可能误会了金恺恩。随后,她找到了曲玉写给金恺恩的遗书。遗书中,曲玉亲切地称金恺恩为小金,感谢他这些年对自己的照顾,还给金恺恩留了三十万。
“小金,我有一对优秀的儿女,可他们都在国外,是我亲自将他们送出去,我并不后悔。只是人到老年,身体越来越不行,心理上还是希望有个依赖,有个陪伴。你的出现恰好填补了这个空缺,你和我的孩子一样优秀,更可贵的是,你有一颗善良的心。”
“你最近好像很苦恼,认为保健品没有让我、让你的其他客户好起来?你就是太善良了,不说别人,单说我自己,我对我的身体有数,我其实没有太寄希望于保健品。药都治不好的病,保健品能起多大的作用?可是买保健品等于买希望,尤其是遇到你这样负责的经理。你会了解我的病,和我一起研究选什么保健品,我们熟起来后,你还会陪我去医院。这是巨大的帮助和心理安慰。我不后悔花钱买保健品,更不后悔认识你。”
“看到家里放着这么多保健品,我觉得很快乐,有时我将它们送给其他老人,也会收获快乐。你可能不懂,这些东西已经成为我们老人之间交流的谈资。”
“小金,我走之后,你千万不要自责,我的病真的不是你造成,更不是因为保健品而加重,你和保健品反而延长了我的寿命。生命的最后关头,不考虑病痛的话,我过得很快乐。谢谢你的陪伴,今后继续努力生活吧。”
和这封遗书放在一起的,还有曲玉写给兄妹俩的信,她强调自己和金恺恩关系纯洁,他像亲人一样照顾自己,所以想留点遗产给他,三十万不多,希望他们能够完成她的心愿。同时她也提到自己去世与保健品无关,不要为难金恺恩。
李芙已经被打动了,但是李幸身为长子,还是放不下那口气,所以李芙最终也没去找金恺恩,处理完国内的一切后带着信回到国外。
经过四年多,仇恨早就放下了,兄妹俩今年初想起遗书,还商量过找个时间,将三十万交给金恺恩,算是完成曲玉的遗愿。但事情太多,耽误了。
李幸很后悔,尤其是得知金恺恩后来辞去惠克科技的工作,成了最底层的日结工。
“我对他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说妈妈死了都是他的错,都是保健品害的。他自己那时候也很消沉,可能也这么想。”李幸低着头,“也许我们早点把遗书拿给他,让他知道妈妈的想法,他就不会这样了。”
遗书和遗产都已经无法交给想要交给的那个人。岳迁将遗书从头到尾看了一遍,笔墨中看得出曲玉对金恺恩的关心和感情,她病重时,金恺恩已经陷入了自我怀疑中,认为自己的工作没有意义,甚至会害人。
曲玉应该开解过金恺恩吧,只是她越来越虚弱的身体可能已经没有任何说服力,金恺恩看着她,只会认为是自己将她推向了深渊。李幸和李芙的出现更是给了金恺恩致命一击,他们以曲玉孩子的身份,指责他害死了曲玉。
金恺恩和曲玉都已经不在了,从他们留下的只言片语很难窥见他们相处的温馨和幸福。金恺恩有父母,但他的成长环境处处充斥着压力——金父的念叨,金母的病,他必须一刻不停地努力,才能回应他们的期许。
所以遇到曲玉,他突然能够放松下来,松弛的家庭,松弛的母爱,他可能幻想过自己如果能在这种家庭成长该多好,他羡慕没有见过的李幸和李芙,他们连名字都被祝福,而他的,恺恩两个字,实际上是父亲希望他长大后感恩。感恩太直白,这才变成恺恩。
可能正是因为在曲玉这里得到了太多的爱,他才更加不能忍受自己“骗”了曲玉。曲玉待他这么好,他却用曲玉来赚钱,他不想再卖保健品给曲玉了,曲玉还是一次次催他,小金,有什么新的产品吗?
他将曲玉的死看做自己的责任,从此放弃自己,宁肯做日结工,对他来说,这或许是自虐的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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