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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江封抬起了眼,锐利的视线笔直投往“树”的方向——
他知道,哨兵就在这层层树枝藤蔓之后。
[唐珩。]江封通过连结唤道。
[我要帮你再次筑建信息屏障,过程中会很难受,甚至带来的痛苦会比你现在感受得更多。但是,你必须相信我。]说着,他的视线缓慢的扫过身侧生长不止的藤蔓,[你知道的,我可以帮你。]
江封:[为了彼此的安全,我要求你,对我完全坦诚。]
在此之前,江封从未遇到过信息屏障破碎成这副模样还能保持清醒的哨兵,直到遇到了唐珩,而且还是两次。第一次,他以近乎蛮横粗暴的手段将其筑起,而这一次,情况甚至比那时还要糟糕。
为了离开靶场,哨兵推倒了本就不堪一击的信息屏障,然后顶着意识崩溃的疼痛,一步一步地将其碾得更碎。
唐珩是踩着刀尖、踏着火炭走回来的。
应着江封说话的那一声,树木生长的速度逐渐缓了下来,枝桠挤压的声音不再响起,而罡风亦是被阻隔在了外面,倏忽之间,树笼内辟作了另一个寂静平和的世界。
又在许久的沉寂之后,江封得到了回应。
唐珩对他道:[好。我相信你。]
哨兵的声音很沉,用的是江封从未听到过的一种语气。
江封闭上了眼。
一个呼吸之后,一阵震耳欲聋的炸裂声猛地响起。
轰——
如虎啸,如雷鸣,更像是创世神撑起天穹时的那一声怒吼。
这道声音之下,以他按向地面的那三根手指为原点,只见无数白光倏然射出,银蛇一般穿梭于这片龟裂的土地中。那些光芒起先是温润的,渐渐地亮了,更亮了,最后骤然绽成刺眼的白芒,将整片大地瞬间映作天鹅绒铺就的毛毯,而毛毯之下,有什么坚韧而强劲地东西稳稳地支着,撑起一整个摇摇欲坠的世界。
江封再次睁开眼时,原先那些织成树笼的枝蔓忽地就如柔丝般散落了,天与地重新出现在眼前,视野陡然变得空旷起来。
江封若有所感地回头望去,继而就看到了站在他身后的哨兵。
江封觉得唐珩此时的样貌有一些不一样了,不是之前的那副魁梧壮硕,也有别于看到过的少年时期,他说不上来,只对上那一双亮着的眼。
那其中闪动着的神色,是自己喜欢的。江封想道。
带着这个念头,江封站起了身。他伸出手去,将这个离他不过半臂远距离的哨兵拢向自己肩头。
唐珩的身体顿时僵住了。
江封扶在唐珩后脑勺上的手顿了一顿。就在他以为唐珩是抗拒而准备就此作罢的时候,面前的人又突然就放软了身子。然后,哨兵弯曲了脖颈,顺着向导手的力道,轻缓地靠向他的肩侧。
颤抖大地的最后一声悲鸣于这一刻消失殆尽,喧嚣的风止了,整个世界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很久,只够让一片被刮卷上天的落叶悠悠地飘落到地面。
唐珩往后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
对于哨兵来说,精神图景是极其私密的领域,不仅仅只是为量子兽提供一处栖身之所,而且更是所有思绪的藏匿之处。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放任对方进入,这已经昭示了某种程度上的信任与坦诚,而到这时的肢体相贴,无异于让唐珩被扒光了、□□裸地站着,将一切毫无保留地暴露在江封面前。
他的记忆,他的想法,他的情绪。
在此之前,唐珩从未尝试过在精神图景内与另一人直接接触,甚至在和过往那些搭档合作的时候,他都谨慎地保持着距离。
他本应该也这么对待江封的。
在向导强制要求的“完全坦诚”之后,拥抱不是一项必须完成的程序。
奇怪的是,当唐珩感受到那只手覆上自己后脑勺的时候,当他放松身体而微微弯曲了脖颈的时候,他并不觉得尴尬或者突兀,就连那一瞬间的停顿都只是因为不习惯而已——向导的动作太过自然了,自然得如同他们本就应该如此一般。
想到这里,唐珩抬眼看向了江封。
他想要说一些什么。
他是应该说一些什么的。
“塔里那个有关于你的规定,”再开口时,唐珩还是迟疑了一瞬,“就是什么‘首席向导不可以和哨兵结合’的那条,李擎告诉我了。”
话题起了个头,接下去便容易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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