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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舒先生”穿着一身浅色的休闲西装,说不上庄重,也看不出随意,他的坐姿将腰挺得笔直,端端正正的,此时向唐珩看了过来,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一副矜傲自持的模样。
他是一名普通人。
那就更不可能是院长了。
唐珩这么想着,径直忽视了这人给自己的那种怪异感觉。他长舒了一口气,继而在舒先生的正对面坐下,之前小心翼翼收敛起的气势也不再顾忌地随意放开。
唐珩朝舒先生扬了扬下巴,“说吧,你想告诉我什么?”
话音刚落,唐珩的眼神又忽地一凛。他看向摆在桌案上的那套茶具,更准确地说,那道视线落在茶碗底部。
电器运转的声音嗞嗞响着,纵使非常轻微,在这个时候也无论如何教人不能忽视。
舒先生对哨兵的敏锐听觉并不意外,此时也不打算掩饰。他顺着唐珩的视线,坦然地将那一只空了的茶碗拾起,翻转,朝向唐珩——那里安置着一枚小巧的收音器,不过指甲盖大小,电源红灯正一闪一闪,标示着正在运作。
舒先生解释道:“个人的一点小习惯,您应该不介意吧?”
“介意。”唐珩面无表情道,“把它关了我们再谈。”
完全没有料到哨兵的拒绝来得如此直白干脆,舒先生的动作顿了一瞬,然后又恢复如常。他将那枚收音器摘了下来,关闭电源,放在桌面的正中央。
唐珩却伸手把它拿了过来,二指一捏,直接将其变作一撮废物,再重新放回了原位。
“我会赔你一个新的。”唐珩道,“现在可以说了吗?”
舒先生往那一枚收音器上投去一眼,此后就再也没有朝它看过,只是在唐珩的注视下,慢条斯理地将茶碗斟满,又推了一杯送到唐珩面前,这才开口道:“熊先生应该与您简要说过我的来意。我愿意向您提供一部分‘秦宏’的资料。”
“可以,你报个价。”
舒先生幅度极小地摇了摇头,“我不要酬金,只想与您做一笔交易。”
唐珩不接话,沉默着等待下文。
“资料在这里,您看过之后,我们再谈。”
说着,舒先生又向唐珩递去一个储存器,就放在桌子上那一团已经作废了的收音器旁边,“里面有保密程序,一旦检测到拷贝行为,整个文件会被自动销毁。”
唐珩看着那个储存器,脸上的表情阴晴不定。
平心而论,他与秦宏不存在直接的利害关系,而最近一段时间的调查也只是源于那一日这人与江封的会面——他不傻,以江封最初的反应和圣所那时采取的行动来看,实情绝对不会仅仅是江封说的那么简单。
唐珩还记得江封看完自己记忆之后的反应。向导的情绪借由精神连结的共感徐徐传来,却与唐珩以为的如释重负丝毫不同,甚至就连这时再次回忆,唐珩仍觉得心脏像是被揪起了那般。
短暂的停顿之后,唐珩有了决定。他抬眼看向舒先生,确认道:“我要知道秦宏八月份至今的所有行迹。”
舒先生只摊开手掌,作了一个“请”的手势。
唐珩将那个储存器拿了起来,在打开之前,动作一顿,又问:“你就不怕我看完之后赖账,不跟你做‘交易’?”
舒先生道:“那么,我们只好采取一些手段,自己收集了。”
唐珩注意到,他说这句话时的人称用了复数,但到底是存心的暗示还是无意的口误,就不得而知了。
唐珩抿紧了唇,放在启动键上的手指悬停了五秒,最终还是按了下去。
这份资料的排版十分整齐,应该是有人专门处理过的,摆在最开始的基本资料算不上特别详尽,但是对于了解一个人已经足够。
让唐珩震惊的是接下来的内容——那长达近十页的生平经历。
“秦宏”不是他的本名。那人在十六岁时分化成了向导,但并不完全,在那之后四年中能力逐渐消退乃至最终消失,可他不愿意承认现状,甚至依旧享有着在册向导才能拥有的福利——主要是每年都会发放的一笔数量可观的福利金。这件事情最后被发现,判了九个月的牢,而出来之后,他就已经是“秦宏”了——明面上的独立记者,实际上是反塔组织中的活跃分子,甚至于在那些人中间小有名气。
后半部分的的资料详尽到不可思议,说是直接照抄了秦宏本人的日程本都不为过,而在他频繁地与众多人的会面中,一个熟悉的名字吸引了唐珩的全部注意。
看到这里,唐珩不自觉地握紧了拿着储存器的手。
最近这三年,江封与秦宏有过五次会面,最近的一次就在几天之前。
唐珩记得这个日期。他不可能忘记的。那是他刚刚和向导表白完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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