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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封说的那个动作难度不大,却的确需要一些技巧。
唐珩不太能想象出他或许滑稽或许狼狈的模样,但听到这话,又忍不住发笑,“后来呢?”
江封风轻云淡道:“多加练习,就摔不下来了。”
唐珩也学他的模样,后背倚上墙面,与江封肩并肩地靠着。亮白的灯光自他们眼前洒落,隔出一方与户外的乌云密布截然不同的世界。
唐珩道:“我之前也是。熊俊平日里不怎么理我,但到了练习的点就会变得特别严格,说一不二的,有些技巧掌握不了、做不到,就只能一遍遍地练。”
“他对你挺好的。”
“还好吧。当时院长托他照顾我一段时间,后来没见到人回来,也就一直这样了。”
说着,唐珩想起了那日李擎和自己说过的大段过往,便又偏过头去看向导棱角分明的侧脸。视线像是绘画初学者的笔触,全无章法又细微之至地描摹着,自上而下,最后落在那双唇上。
他又想吻他了。
唐珩做贼心虚般地撇开视线,摸了摸鼻子,“再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情呗?”
“想听什么?”
“都行吧。”唐珩道,“李擎告诉过我一些,但是我想听你说。”
“好。”江封应道。
或许是时间太过久远,那些记忆又被封存得太过完好,江封花费了很长的时间沉思。他按着时间按图索骥、慢慢会推,一粒粒地摸索出时间节点,却恍然觉得那似乎是别人的经历。
“李擎应该和你说过,进入军校的第一年,我险些因为不及格而被学校退档。”
大片的沉默之后,江封决定以戏谑的这一句作为开头。
唐珩这个时候没有太多的感觉,但是事后回想起来,他想,他是喜欢江封这时娓娓道来的模样的。
没有对峙时的咄咄逼人,也不像平日里大多数时候的那般有着一股居高位者俯瞰的冰冷与克制——不知道江封自己知不知道这一点——在展开这一片叙述时,江封是另一幅模样的江封,他偶尔会与唐珩对视,但更多的时候平视向远处,视线空落落地抛出去,没有回声。
雨滴的跫音在层层墙壁间消匿,只留下一层朦胧的雾,而江封的声音便拨开了这云雾悠悠传来。
灯光透过收束在训练室天花板上的器械打下,有一道阴影横亘在江封的脸上,从眉尾到唇角,像是一道浮动的伤痕。
军校的学习生活节奏紧张,攀比竞争随处可见,不知道是天赋的欠缺促成了学习的倦怠,还是学习上的逃避突显了天赋的平庸,总之,他如同所有的劣等生一般浑浑噩噩地度过了在军校的第一年,随之而来的后果显而易见,然而也是那一年,家庭变故,结识温景焕,休学五个月之后重返军校……
江封道:“我只是沾了制度变革的便宜。老师那时候一力推行新的向导能力评断标准,我是第一个践行者。”
江封说得很散,也很简略,大片的细节被剪去,只留下光秃的枝干,但到底因为是亲身经历,所以比李擎的转述要详细许多——
比如那言辞之中被一笔带过的无数个熬夜的夜晚;
比如刚才便提起过的那组掌握不好的练习;
比如返校后的遭过的挑衅,尽数被接下的挑战,一开始的毫无胜算以及最后无一败绩的名声大噪……
唐珩的注意力被这些细节所吸引。他逐句地追寻,小心翼翼地从吐词的巨剪下拾起那些幸存的细枝末节,并为之乐此不疲。一桩桩,一件件,唐珩将它们收拾妥帖,存入记忆行囊之中,于是,他也能自诩那份包裹中有了属于江封的重量。
最后,江封道:“我在那里待了四年。毕业之后,就直接选择了加入军部。”
将近四年的时光,复述成故事,说长也不长,待故事暂时画上句点,不过天光未变,时针偏转几度,唐珩运动完之后身上的热气也来不及完全消散。
唐珩问道:“累不累?”
江封愣了一愣,转头看他,“嗯?”
“就是你在军校的时候,累不累?学习,练习,还要处理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情。”
“那个时候没有精力想什么累不累的。”
“也是。”唐珩道,“练狠了一般都是倒头就睡,只有闲下来了才会想这些。”
说着,唐珩又笑了一声。捕食的水鸟泅水之后重新浮上水面,它抖了一抖身子,抖去羽毛上沾着的沉重浮露,重新变得轻盈。唐珩站直了身子往前走去,大大咧咧地伸展着身体,几步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向江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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