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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小丑一撇嘴:“孩儿是从女人肚子里生出来哩,干男人啥事儿?你咋能埋怨男人咧?”
“不干男人哩事儿?”田素秋停了手里的针线,斜睨着柴小丑,“那女哩搁自个儿家当闺女哩时候咋冇生孩儿咧?咋都是结了婚跟男人睡了才能怀孕生孩儿?要是生孩儿都不干男人哩事,那这世上还要男人砍呐?”
田素秋个子高,举止利索,她平日里就厉害,此刻呛人又带上了不耐烦的劲头,感觉上更加强势,柴小丑有点怯她,又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示弱,小声嘟囔道:“反正,反正,女哩嫁了人,不给人家生孩儿,就是冇理。”
旁边纳鞋垫的葛美芬打圆场:“不管咋说,春花嫁到孟家也十来年了,家里地里,成天跟牛样使死累活,又给他家生了恁几个妞,冇功劳有苦劳,孟张婶儿成天当着全队人这样厥她,不老得劲。”
柴小丑一下又支棱了起来,尖着嗓子道:“妮儿生再多有啥用?左右都是赔钱货,哼,十个桃花女,不抵一个跛脚郎,妮儿生哩越多越不景人。”
“狗蛋婶儿,要不你生个跛脚郎试试?”田素秋嘴角带笑,居高临下乜斜着柴小丑,“别说十个桃花女,一个不憨不傻哩丑女,你看有人跟你换冇。”
柴小丑生了五个儿子,只有老二、老三娶上媳妇,老大已经五十多了,老四四十出头,最小的老五也奔四十了,还都是光棍儿,她偏心老五,整天央人给小儿子说媒,说寡妇带孩儿或者憨点傻点甚至身体残疾,只要别是瘫子,屙尿都管不住就行,可他们家孩儿太多,刘老五自身条件又差,身材矮小不说,还懒得生蛆,不通道理,糊涂难缠,村里根本没人理柴小丑那一茬。
今儿田素秋这话,等于直接戳柴小丑的痛脚,她脸上讪讪的,可还是嘴硬道:“不管你咋说,女人就是赔钱货。”
年年想起两个姐姐和可爱的妹妹,恶心死了柴小丑,他扯着嗓子喊:“妈,我老饥,老想吃馍。”
“知了,回去给你拿。”
田素秋紧了紧月子围巾,应了年年一声后,又对着柴小丑说:“既然镇不待见妮儿,那婶儿,您家剩那几个孩儿还有您一群孙子长大也别寻媳妇了,媳妇可都是女人,要是娶进门,不就埋汰了您恁金贵的哩一家男人?”
说完,她快步走过来,牵了年年的手往家走。
柴小丑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哎,您看看素秋,她有妮儿有孩儿,我又冇说她,她一个劲儿呛我弄啥?”
都已经到了自家院子里,田素秋又转过身对着外面说:“我就是生一群妮儿,或者干脆不会生,也轮不着外人放闲屁,冇见过自个儿就是女人还成天价腌臜女人哩,啥人呐。”
外面七八个人,没一个接话。
年年问:“妈,狗蛋奶奶要是真说你,你咋着她?”
正好进屋,田素秋踮着脚把挂在房梁上的馍篮拿下来:“我不知拉倒,敢叫我听见,撕烂她哩嘴。”
她拍开年年的手:“老凉,烤烤再吃。”
年年爬上煤火台,坐在拍子上等,他又问:“妈,要是俺奶奶活着,她跟二妮儿她奶奶样厥你,你咋弄?”
田素秋把六七个馍上锅馏,只留一个切成片,用火钳子夹了,就着灶坑里窜出来的火苗烤:“您奶奶不会,我嫁给您伯哩第一天,就没给她养那毛病。”
年年没听明白,迷糊地看着田素秋。
田素秋冷笑道:“人都是拣软柿子捏,我啥都不说,就往这儿一立,您奶奶就知她欺负不住我。”
这下年年明白了:“就是一看你就可厉害呗。”
田素秋瞥了他一眼:“我要是不厉害,就咱家这样,您不得叫人欺负死?”
年年想了一下,觉得田素秋有点夸张,从来没人欺负过他,不过他没还嘴,馍片烤好了,他急着吃。
两面焦黄的馍片,中间是软的,热乎还香。
年年吃了两片,最后一片推给田素秋:“我饱了,妈你吃吧。”
田素秋沿着鞋帮说:“我搁家冇事,将吃了俩馍,饱墩墩哩,你快吃吧。”
年年哭丧着脸摇头:“学校叫俺拾粪咧,星期一上操哩时候验收,我一想起那啥就恶心,吃不下去了,啊,呕……”
他捂着心口干哕了一声,难受得眼圈都红了。
田素秋知道他的毛病,这会儿什么都不敢让他吃,要不可能把刚吃进去的再给哕出来,她只好放下鞋帮针线,自己拿起馍片咬了一口,然后想起什么,过去把好运抱了过来,嘴里的馍片嚼成稀糊,手指抿了,小心地喂给她。
小胖妞本来睡得香香甜甜,感觉到嘴边有东西,眼都不睁就欢快地吃了起来。
年年伸手去接好运:“妈,我抱着孩儿,你干活吧。”
他知道田素秋吃不饱,那片馍他是专门想留给田素秋吃的。
田素秋斜坐在煤火台边沿,又给好运抿了点馍糊糊:“喂了孩儿再干活,我奶不好,孩儿左吃不饱。”
年年看着好运胖嘟嘟的小脸:“她恁胖,咋会吃不饱?”
田素秋白了他一眼:“你懂啥?孩儿成天都吃点儿啥,我不比你知?”
年年眨巴眨巴眼,不吭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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