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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班车路上(第1页)

早晨七点的黄羊镇汽车站,像一头蛰伏在灰蓝色雾气中的疲惫巨兽。寒风卷着沙尘,在空旷的站前广场上打着旋儿。几个早起的旅客蜷缩在厚厚的棉外套里,像一个个沉默的土包,零星散落在冰冷的水泥地上。候车室里,光线昏暗,空气中飘浮着隔夜的烟味和尘土的气息。白玲带着沈文勤坐在中间一排冰凉的、吱呀作响的长椅上,她时不时抬起头,焦虑的目光投向墙壁上方那面电子钟,看着红色数字极其缓慢地、一格一格地跳动,每一下都仿佛敲在心上。

沈文勤低着头,目光落在自己的脚上。一双白色的帆布球鞋,虽然洗得有些旧,却干净完整。鞋子里包裹着的,是一双约莫三十七码的脚。他下意识地动了动脚趾,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比起上辈子那双饱经风霜、需要穿到四十二码甚至因为常年劳作而有些变形的脚,这双脚显得如此小巧,甚至……有些脆弱。他清晰地记得,上辈子的这个年纪,自己脚上穿的是一双母亲纳的千层底黑布鞋,鞋尖磨破了洞,露出里面的袜子,鞋底也快被磨平,每走一步都能清晰地感受到地面的碎石。而现在这双球鞋,磨损程度轻得多,更换的频率也远高于从前。这种微小的、关于生活水平的改善,在这种离愁别绪和前途未卜的时刻,竟莫名地给他带来一丝难以言喻的慰藉,像寒冷中的一点微弱星火。

“上车了。”母亲冰凉的手轻轻推了推他的肩膀,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沙哑。他被这股轻柔却不容拒绝的力量推着,走向那辆停在门口、看起来饱经风霜的破旧宇通巴士。车身上沾满了泥点,漆色暗淡,仿佛也承载了这条路途所有的艰辛。

白玲从怀里掏出一个皱巴巴的布钱包,手指有些颤抖地从里面数出三张十元的纸币,递给靠在车门边、一脸漠然的售票员。那是个裹着军大衣的中年女人,脸颊被风吹得通红。她懒洋洋地接过钱,塞进一个油腻的帆布包里,然后撕下两张边缘泛黄、纸质粗糙的车票,塞到白玲手里,整个过程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车厢里,一股复杂而浓烈的气味扑面而来,几乎是物理意义上的冲击。劣质汽油味、陈年汗渍的酸腐气、还有残留的廉价香烟味混合在一起,凝固在冰冷的空气里,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呼吸上。司机和售票员百无聊赖地等着,老板在车站里吆喝了半天,乘客仍然稀稀拉拉,没能坐满一半的座位。等了将近半小时,引擎才不情愿地出一阵沉闷的轰鸣和咳嗽般的巨响,车身剧烈颤抖了几下,终于磨磨唧唧地驶离了空旷的黄羊镇汽车站。

沈文勤习惯性地选择了靠窗的位置。他把额头抵在冰凉的、有些模糊的玻璃窗上,看着窗外熟悉的、贫瘠的景色一点一点向后退去。起初还能看到镇子边缘零星的砖房和冒着炊烟的平房,很快,这些人类聚居的痕迹就被大片大片的农田所取代。深秋的田地大多已经收割完毕,裸露着灰黄色的土地,显得空旷而寂寥。

巴士沿着不甚平整的柏油路摇晃着前行,窗外的景色也逐渐生着变化。规整的农田慢慢变成了起伏的沙包地,稀疏的植被顽强地附着在沙土之上。再往后,连沙包地都少了,视野所及,是大片大片长着低矮红柳和白色盐碱斑的荒地,一直延伸到远处灰蒙蒙的天际线,苍凉而辽阔。

望着这片广袤的荒原,沈文勤的思绪却飘向了未来。他清楚地记得,上辈子大约在o年,他因为结婚事宜回到这里时,眼前的这片荒芜早已被彻底改造。目光所及之处,全是一望无际的白色棉田。巨大的、美国产的采棉机像钢铁巨兽,在棉田里轰鸣作业,效率高得惊人,一天就能干净利落地收完几百亩棉花。紧随其后的拖拉机将剩余的棉花杆直接打碎在地里,转化为滋养来年土地的绿肥。那是现代农业机械的力量,是土地集约化、规模化经营带来的震撼景象。

一种强烈的冲动,混合着对未来的清晰认知和改变家庭命运的迫切,在他胸腔里鼓荡。他猛地直起身子,手指指向窗外远处一片地势相对平坦、看起来开潜力较大的荒地。在他的记忆里,那片区域在o年后被一个大型农业公司承包,变成了高产高效的万亩棉田示范区。

“妈,你看那边!”他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提高,引来了旁边座位上几个乘客漠然的一瞥。

白玲正靠着椅背假寐,被儿子的声音惊醒,诧异地转过头,顺着他的手指望去,只看到一片荒芜的土地,和随处可见的盐碱和红柳。

“那里,”沈文勤的眼睛里闪烁着一种奇异的光芒,那是一种越了他年龄的洞察力和自信,这种光芒让白玲恍惚间想起了二十多年前,那些刚刚支边来到这里的知青,他们也是这般,指着毫无生气的戈壁滩,意气风地说“这里一定能种出粮食,种出棉花!”

“只要能想办法打一口深机井,解决水源问题,再把滴灌设备铺上去,”沈文勤语加快,仿佛在勾勒一幅清晰的蓝图,“省水又省肥。你看那土质,虽然现在看着荒,但只要水跟得上,好好养一养,未来绝对能变成亩产四百公斤籽棉的熟地!那就是一片金疙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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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玲愣住了,脸上写满了惊愕和不解。她下意识地伸手摸了摸外套内侧口袋里那个硬硬的小方块——那是一本存折,里面是她和丈夫省吃俭用、一点点给儿子积攒下来的大学学费,是他们家对未来最大、也是最珍贵的投资。儿子的话,在她听来,就像是天方夜谭。

“种地?”她皱起眉头,语重心长,带着一种历经生活磨砺后的现实感,“种地能有什么大出息?文勤,你看看现在种地的,哪个不是在温饱线上挣扎?看天吃饭,粮价棉价起起伏伏,辛苦一年到头,说不定还赔钱!听妈的话,别想这些有的没的,以后好好读书,考个好大学,弄个正经文凭,那才是正道!旱涝保收,吃公家饭,比什么都强。靠种地?怕不是要把骨头都赔进去!”

如同被一盆冷水当头浇下,沈文勤猛地闭上了嘴,喉结剧烈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瞬间清醒过来,心底暗叫一声不好。差点忘了,在母亲眼里,在所有人眼里,现在的自己,本该是个只知道埋头读书、连韭菜和小麦苗都可能分不清的高中生。他那些关于未来农业的“预言”和“规划”,在此时此地,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和不切实际。他从模糊的车窗玻璃倒影里,清楚地看到了母亲脸上那混杂着诧异、不屑、以及仿佛看傻子一样的表情。但紧接着,他又看到母亲迅地、近乎隐蔽地抬起袖子,飞快地抹了一下自己的眼角。

那个细微的动作,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沈文勤的心。他明白了,母亲的不屑背后,是深深的担忧和一种无法言说的疲惫。她不是不相信土地能产生价值,而是不相信他们这样的小门小户,能承担起开荒地那巨大的风险和投入。她唯一的希望和赌注,全都押在了儿子“读书出息”这一条路上。

车厢内的气氛变得更加沉闷。巴士沿着仿佛没有尽头的柏油路一路走走停停,不时粗暴地刹车,接上路旁招手拦车的乘客。原本空旷的车厢很快被填满,过道上也摆满了售票员带来的小板凳,坐满了人。各种行李塞满了行李架和座位底下。

人群的拥挤带来了更加复杂浓烈的气味:浓重的汗味、劣质烟草味、刺鼻的廉价香水味,还有不知哪位乘客放在座位下的编织袋里,出的活鸡的骚味和偶尔一声压抑的“咕咕”声。

空气变得浑浊不堪,几乎令人窒息。后排有个被挤得不舒服的婴儿开始持续地哭闹,年轻的母亲无奈,只好撩起衣襟哺乳。那细微的吮吸声和母亲轻拍的安抚声,让心理年龄远外表的沈文勤感到一阵莫名的尴尬,耳根不由自主地烫。

就在某个特别剧烈的颠簸中,沈文勤突然闷哼一声,猛地用手按住了自己的下腹部——那熟悉的、撕裂般的绞痛又毫无预兆地袭来了。这一次,感觉格外凶猛,像有一把冰冷的钝刀在他腹腔里无情地搅动,冷汗瞬间就从他的额头渗了出来。

白玲的脸色立刻变了。她手忙脚乱地抓过放在脚边的旧编织袋,从最里面掏出一片独立包装的卫生巾,慌乱地、几乎是硬塞进沈文勤外套的口袋里。塑料包装纸摩擦出“刺啦”的尖锐声响,尽管在嘈杂的车厢里并不明显,却像惊雷一样炸响在沈文勤的耳边,让他感到无比的难堪和羞耻。

“再忍忍,”白玲的嘴唇几乎没动,声音压得极低,温热的气息呵在沈文勤冰凉的耳畔,带来的却不是安慰,而是更深的无地自容,“就快到了……你舅舅已经想办法通知了市医院检验科的同学……”

这句话,像最后一根细针,精准地戳破了他努力维持的所有体面和尊严。他将头抵在前座的靠背上,紧闭双眼,脸色苍白,努力试图忽略身体内部传来的尖锐疼痛和周围可能存在的、好奇或探究的目光。他知道,这趟颠簸痛苦的旅程,不仅仅是从黄羊镇到玛河市这几十公里的空间移动,更是他这一生轨迹,生某种深刻而不可逆转变的开始。他带着一个巨大的、无法言说的秘密,和一个残破不堪、亟待修理的身体,正驶向一个未知的、却必须去面对的未来。

巴士继续在颠簸的路上轰鸣着前行,窗外的景色越来越荒凉,人烟愈稀少。但沈文勤的思绪却飞得很远很远——他想起上辈子在棉花地里弯腰劳作的日子,毒辣的日头,沉重的棉包;想起那些来自各地的采棉工,他们粗糙皲裂的双手、被晒得黝黑亮的面庞,以及拿到工钱时那混杂着疲惫与欣慰的笑容;更想起了后来机械化普及后,那庞大高效的采棉机如何彻底改变了农业的生产模式……

巨大的时空错位感包裹着他。他清楚地知道这片荒原下沉睡的财富和未来,却无法说服最亲近的人。那份关于开垦荒地的急切想法,像一颗种子,在他心中疯狂滋长,却找不到破土而出的缝隙。他多么希望家人能相信他的判断,能将有限的资金集中起来,趁着现在的政策空白期和地价低廉,抢先圈下那些未来价值千金的土地。但他也深知,这其中的风险和眼光,对此时的家庭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

“玛河市到了!准备下车的拿好行李!”售票员毫无感情色彩的吆喝声,像一把剪刀,猛地剪断了他纷乱的沉思。

汽车喘着粗气,缓缓驶入嘈杂混乱的玛河市客运站。沈文勤深吸了一口混合着汽车尾气和城市尘埃的空气,看向窗外逐渐变得密集的房屋和熙攘的人群。身体的疼痛依旧存在,未来的挑战如同大山般横亘眼前。

他知道,新的战场,已经到了。而他的战斗,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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