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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荒原孤狼(第2页)

“嗷呜——!!!”

下一秒,那头作势欲扑的头狼,仿佛被一柄无形的、沉重无比的重锤,狠狠砸中了头颅!它出了一声凄厉至极、充满了痛苦与无法理解的惨嚎,凶猛的冲势戛然而止,整个庞大的身躯猛地一僵,随即,口、鼻、眼、耳等七窍之中,竟然同时渗出了暗红色的浓稠血液!它四肢一软,连挣扎都没有,便如同断了线的木偶般,软软地瘫倒在地,抽搐了两下,便再无声息。

神魂攻击!这绝对是直接针对神魂本源的攻击!

最后一头风狼,先是目睹同伴被无形墙壁弹开,又亲眼见到头狼以如此诡异恐怖的方式瞬间毙命,动物本能中对未知危险的极致恐惧,终于彻底压过了凶性。它出一声充满了惊恐的呜咽,尾巴紧紧地夹在后腿之间,再也顾不上猎物,转身就如同一道灰色的闪电,慌不择路地窜入密林深处,几个起落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危机,终于解除。

林羽脱力地顺着粗糙的岩石表面滑坐在地,背脊被凹凸的石面硌得生疼,冰冷的触感让他激灵灵打了个寒颤。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胸膛剧烈起伏,冷汗几乎将贴身的破烂内衫彻底浸透,整个人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他看着那头以诡异方式毙命的风狼尸体,又缓缓低下头,目光落在怀中那依旧沉寂、古朴无华的乌木剑匣上,眼中充满了无与伦比的震撼,以及一丝逐渐变得清晰的明悟。

成功了……他刚才,似乎真的……引导了剑匣的一丝力量!

虽然这力量极其微弱,与之前在藏经阁抹杀金丹长老屠烈时那如同天威般的恐怖威能相比,简直是萤火之于皓月,但确确实实,是他主动引的效果!这是他第一次,并非完全依靠剑匣的自护主,而是凭借自身的意志,撬动了这神秘力量的一丝微芒!

他仔细地、反复地回味着方才那短暂瞬间的感觉。驱动这力量的源泉,绝非灵力,他体内的经脉依旧如同干涸的河床,空空如也,闭塞不通。那驱动的源泉,似乎是他的精神,他的意念,他集中全部注意力时产生的某种“念力”,或者说,是他与这剑匣之间,那种玄之又玄、日益清晰紧密的联系。当他全神贯注,将强烈的生存意志、守护意志灌注其中时,便能引动剑匣内那沉睡的、浩瀚如星海般力量的一丝微澜。

“意念……神念!”林羽眼中闪过一丝越来越亮的光彩,他喃喃自语,“师父……师父当年总是醉醺醺地念叨,‘剑心通明,意动剑随’、‘心中有剑,万物皆可为剑’……莫非,其真正的含义,便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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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剑匣,这断剑,其所蕴含的力量,其根源或许根本就不是世俗修士所依赖的天地灵气,而在于更本质、更虚无缥缈却又真实存在的“神”,在于“缥”,在于精神境界的修为!

这个认知,如同在他漆黑一片、仿佛永无尽头的逃亡之路上,亲手点燃了一盏虽则微弱、却坚定地摇曳着、指引方向的灯火。这让他看到了一条完全不同于传统剑修的道路,一条或许专属于他,专属于这柄断剑的道路!

他在岩石下休息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努力调整呼吸,试图让狂跳的心脏和几乎虚脱的身体恢复一些气力。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落在那头风狼的尸体上,胃里因为饥饿又开始隐隐作痛。生存是当前压倒一切的要任务,尊严和洁癖在生死面前显得苍白无力。

犹豫挣扎了片刻,他还是咬着牙,强忍着不适,走了过去。空气中已经开始弥漫开淡淡的血腥味,这可能会引来其他掠食者,必须尽快处理。

没有锋利的刀刃,他只能在地上捡起一块边缘相对薄而锋利的暗灰色石片,充当临时的刀具。他费力地切割着风狼相对完好的后腿肌肉,这个过程笨拙而艰难,石片远不如金属锋利,需要极大的力气来回切割,冰冷的狼血沾染了他的双手,黏腻而腥膻。好不容易割下几块血淋淋的狼肉,他又赶紧四处搜集干燥的树枝、枯草和落叶。

接下来是更艰难的取火。他选择的是最原始、也最耗费体力的钻木取火法。找了一根相对坚硬的枯木作为钻板,用一根稍细直的树枝作为钻杆,双手合十,拼命地、快地搓动钻杆。时间一点点流逝,双臂的酸痛感越来越强烈,手掌心很快就被粗糙的木头磨出了血泡,血泡破裂,带来一阵阵钻心的刺痛,汗水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又涩又疼。

他几乎要绝望放弃时,一丝微弱的、几乎看不见的青烟,终于从钻板与钻杆的摩擦处袅袅升起。他心中狂喜,更加小心而用力地搓动,同时赶紧将准备好的、最为干燥蓬松的枯草绒小心地凑近。终于,一点微弱的、橘红色的火星溅落在枯草绒上,他如同捧着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小心地、轻轻地吹气,火星逐渐变大,最终,“呼”地一下,一簇小小的、却充满了生机与希望的火焰,终于跳跃着燃烧起来!

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将细小的干枝架上去,看着火焰逐渐稳定、变大,这才长长地、彻底地松了一口气,仿佛完成了一项无比艰巨的工程。他将那几块血淋淋的狼肉串在剥了皮的干净树枝上,伸到火焰上方烧烤。没有盐,没有任何调料,狼肉在火焰的炙烤下出“滋滋”的声响,油脂滴落火中,窜起更高的火苗,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混合着焦糊与腥膻的古怪气味。

但对于饥肠辘辘、几乎前胸贴后背的林羽而言,这已经是难以言喻的美味。他顾不得烫,也顾不得那浓重的腥味,狼吞虎咽地啃食着半生不熟、外面焦黑里面还带着血丝的狼肉。粗糙的肉质纤维塞满了口腔,难以下咽,但他却吃得无比专注,这是支撑他继续活下去的能量。

啃完几块狼肉,虽然远未吃饱,但胃里总算有了些实在的东西,那股令人心慌的虚弱感减轻了不少。他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怀中紧紧抱着那救了他两次性命的乌木剑匣,跳动的火光映在他年轻却已被连番磨难刻下风霜痕迹的脸上,那双曾经清澈明亮的眼眸,此刻却有些空洞地望着眼前摇曳的火焰,眼神深处是难以化解的疲惫与悲伤。

青云宗,那个承载了他三年卑微、屈辱却也有一丝温暖记忆的地方,已经化为焦土,成为过往。师父,那个看似邋遢不羁、却给了他唯一温暖的老人,早已仙逝,音容笑貌犹在眼前,却已天人永隔。那些曾经鲜活的面孔,无论是嘲讽过他的,还是如刘师兄般偶尔给予过善意的,如今都已生死不明,多半已凶多吉少。天地浩渺,莽莽苍苍,如今竟只剩下他孤身一人,如同这荒野中一只挣扎求存、朝不保夕的野兽,与饥饿、寒冷、危险为伴。

前路漫漫,遍布未知与杀机。血煞门的追杀或许如同悬顶之剑,不知何时就会落下。这片看似寂静的山林本身,更是步步惊心,危机四伏。

但是……

他不能倒下。绝对不能!

他用力甩了甩头,仿佛要将那些软弱的情绪甩出脑海。他承载的,不仅仅是自己的性命,更是青云宗或许最后的、一点未灭的星火,是师父临终前那未尽的话语和沉重的托付,更是怀中这剑匣与断剑所蕴含的、惊天动地的秘密!

他要活下去。不仅要活下去,还要想尽一切办法变得强大!要揭开剑匣的谜团,要弄明白师父的过去,要拥有足够的力量,去讨回那笔血海深仇!

这个信念,如同最顽强的种子,在他心田被灾难犁出的荒芜废墟中,悄然扎根,艰难地破土而出。

接下来的数日,林羽继续在西行的荒野山峦中艰难跋涉。他变得更加警觉,利用初步掌握的、以意念驱动剑匣微末力量的方法,开始尝试主动感知周围。他现,当他集中精神时,似乎能隐约察觉到附近草丛中毒蛇潜藏时散的微弱敌意,或是一些小型妖兽在暗处窥视的目光。他尝试着将这种带着警告和驱离意味的意念,通过剑匣扩散出去,虽然效果时好时坏,但确实成功惊走了几条色彩鲜艳的毒蛇和几只形似狸猫、獠牙外露的小型肉食妖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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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与剑匣之间那种玄妙的联系,似乎也在这种不断的依赖、尝试和生死边缘的刺激下,变得更为紧密和清晰了一丝。虽然依旧无法主动激那恐怖的湮灭之力,但那意念驱赶的效果,无论是作用的有效范围,还是对目标造成的威慑强度,都隐隐有了些许微弱的提升。

这点微不足道的进步,却给了他在这片危机四伏、茫茫无尽的荒野中,继续咬牙走下去的、至关重要的底气。

第七日的黄昏,夕阳即将沉入遥远的地平线之下,将天边的云霞染成一片凄艳而壮丽的橘红与暗紫色。林羽拖着疲惫不堪、几乎快要达到极限的身躯,用尽最后的气力,手脚并用地攀上了一座光秃秃的、主要由裸露褐色岩石构成的山丘。当他终于气喘吁吁地站上丘顶,用手背抹去遮挡视线的汗水,目光下意识地向西眺望时,他的身体猛地一震,瞳孔骤然收缩,几乎僵立在了原地,连呼吸都在那一瞬间停滞了。

在地平线的尽头,残阳如血,渲染出漫天绚烂而悲壮的色彩。而就在那一片无比恢弘的光影之下,一座巨大雄城的轮廓,巍然矗立在大地之上!

青黑色的城墙,远远望去,如同一条沉睡巨龙的脊背,蜿蜒盘踞,气势磅礴。即使相隔如此之远,依然能隐约看到城墙上如同细密蚁群般巡逻的微小身影,以及城内升起的、象征着他久违的人间烟火气的缕缕炊烟。那是一座活着的、呼吸着的城池!

人烟!是人类的城池!是文明的世界!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杂着巨大酸楚、劫后余生的激动、以及无法抑制的委屈的复杂情感,猛地冲上了林羽的鼻端,他的眼眶瞬间热、湿润,视线变得模糊。他几乎是贪婪地、痴痴地凝视着远方那幅如同海市蜃楼般、却真实无比的景象,仿佛要将这一幕深深地、永久地刻入自己的灵魂最深处。

他终于……终于走出了那片充满了死亡、绝望和无边无际荒野的噩梦之地,看到了人间的痕迹!

他用力地、反复地眨了眨眼睛,逼回那在眼眶中打转的、不合时宜的温热液体,强迫自己迅从巨大的情绪冲击中冷静下来。城池意味着秩序、安全与可能的机遇,但也必然意味着更复杂的规则、更森严的等级以及未知的危险。他身份敏感,是青云宗可能的唯一幸存者,更身怀足以引来杀身之祸的重宝,每一步都必须如履薄冰,谨小慎微。

他仔细观察着那座城池的形制、规模与大致方位,努力在脑海中搜索、比对那些在藏经阁杂书区看过的、早已残破模糊的堪舆图记忆碎片。半晌,他大致判断出,那里应该是位于原青云宗势力范围以西数千里外的“黑岩城”。据零星记载,那是一个由几个修真家族共同掌控、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龙蛇混杂的散修聚集地,也是周边区域一个重要的物资交换点。

就去那里!想办法混入城中,先找个落脚点,然后设法打探外界的消息,了解青云宗覆灭后整个区域的局势变化,再图谋后续的打算。

林羽深吸了一口带着荒原寒意的冷空气,强行压下翻腾的心绪。他蹲下身,将一直紧抱在怀中的乌木剑匣解下,用从破烂衣衫上撕下的、相对干净些的布条,更仔细、更严密地缠绕包裹起来,确保其古朴的外表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注意。他又整理了一下身上那件早已破烂不堪、沾满污秽、几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青云宗外门弟子服饰,用力抹去脸上过于明显的泥污和血痂,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像一个刚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逃亡者,尽管他的眼神深处,已永远刻上了与年龄不符的沧桑与警惕。

夕阳将他的身影在荒凉的石丘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无比孤独的影子。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那片吞噬了宗门、吞噬了过往的茫茫山野,然后毅然转过身,迈开虽然疲惫却异常坚定的脚步,朝着远方那座名为黑岩城的巨城轮廓,一步一步地走去。

荒原中挣扎求存的孤狼,终于嗅到了人世的气息,看到了文明的微光。

而前方那座在夕阳下显出黑色剪影的雄城,对于他而言,究竟会是风暴后暂时的庇护所,还是另一个更加凶险、更加复杂的命运旋涡?

答案,就在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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