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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贼!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中衣,四肢百骸一片冰凉。她第一个念头就是喊叫,可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般,不出丝毫声音。这清水巷本就偏僻,邻里稀少,且都住得分散,深更半夜,她便是喊破了喉咙,又有几人能听见?即便听见了,谁又会冒着风险来管这闲事?
黑暗中,她紧紧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能慌!绝不能慌!
她悄无声息地摸到桌子上包袱里的小刀,是她平日出摊备用的切菜刀,用的不多但干净锋利,她紧紧攥在手中,她又伸手,轻轻推了推身旁的雨妮儿,捂住了她的小嘴,在她耳边用气音急促地道:“别出声!”
雨妮儿迷迷糊糊醒来,刚要动弹,感受到姐姐捂住自己嘴巴的手,吓得浑身一僵,惊恐地睁大双眼。
门外的拨动声停了片刻,似乎在观察里面的动静。随即,一种更大的、用身体抵靠门板的细微摩擦声传来。那门闩本就是旧的,并不十分牢固。
怎么办?!云妮儿脑中闪过一个念头,她猛地从床上坐起,用尽全身力气,将床边那只白日里和面用的大瓦盆,狠狠地朝着门口的方向砸了过去!
“哐当——哗啦——!”
瓦盆碎裂的声音在寂静的雨夜里如同惊雷炸响,刺耳无比!
与此同时,云妮儿厉声高喊:“有贼啊——!抓贼啊——!”她一边喊,一边用力拍打着床板,制造出巨大的声响。
雨妮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哭喊起来:“阿姐!阿姐!”
门外的动静戛然而止,显然,那贼人也吓了一跳,没料到屋内会有如此大的动静。短暂的死寂后,一阵仓促而杂乱的脚步声由近及远,迅消失。
贼人跑了。
云妮儿浑身脱力,瘫软在床沿,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握着小刀的手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冷汗顺着鬓角滑落,雨妮儿扑进她怀里,吓得瑟瑟抖,呜咽不止。
“没事了……雨妮儿,没事了……贼人跑了……”云妮儿紧紧抱住妹妹,声音沙哑地安抚着,自己的心脏却仍在狂跳不止。
惊魂稍定,是谁?会是谁深夜来撬她的门?是寻常的溜门小贼,还是……冲着她们姐妹来的?
她不由得想起王老虎的贪婪,想起这市井之中无处不在的恶意。是她近日生意稍好,碍了谁的眼?还是什么缘由,引来了祸端?
这一夜,后半宿云妮儿几乎未曾合眼。她点亮了油灯,将切菜刀放在枕头下,和衣坐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那扇被撬动了门闩、此刻显得格外脆弱的木门,听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直到天色微明。
清晨,雨势稍歇,空气中弥漫着湿冷的土腥气,云妮儿强打起精神,准备如常出摊。无论如何,日子总要过下去。她打开门,谨慎地四下张望,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积水映着灰白的天光。然而,就在她家院墙的角落,蜷缩着一个小小的身影。
那是一个小沙弥,看身量不过十岁左右,浑身湿透,僧袍上沾满了泥浆,光溜溜的脑袋上还有一道已经凝血的伤口,脸色苍白,双眼紧闭,似乎已经昏厥过去。
云妮儿的心猛地一紧。这孩子……怎么会晕倒在这里?看他的打扮,像是城外寺庙的僧人,可这大清早的,又怎会弄得如此狼狈,还受了伤?这孩子年纪太小,且昏迷不醒,是遇到了什么祸事?
一瞬间的犹豫掠过心头。她们自身难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可看着那孩子苍白稚嫩的脸庞,紧闭的双眼,还有额角那道刺目的伤痕,云妮儿的心肠无论如何也硬不起来。这世道,谁活得都不容易,何况一个孤身在外的孩子。
她叹了口气,终究是狠不下心肠置之不理。
“雨妮儿,去倒碗温水来。”她低声吩咐着,自己则快步走到那小沙弥身边,蹲下身,小心翼翼地探了探他的鼻息。气息虽弱,却还平稳。
她试着轻轻拍了拍小沙弥的脸颊:“小师傅?小师傅?”
那小沙弥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眼,眼神起初是涣散而惊恐的,待看清云妮儿的脸,那惊恐才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虚弱的茫然。
“女……女施主……”他声音细若游丝,带着孩童的稚嫩。
“别怕,你受伤了,又淋了雨。”云妮儿柔声道,接过雨妮儿递来的温水,小心地喂他喝了几口,“能告诉我,生什么事了吗?你怎么会在这里?”
小沙弥喝了水,精神似乎好了一些,他看了看云妮儿,又看了看她身后怯生生望着的雨妮儿,眼中闪过一丝依赖,断断续续地道:“我……我是城外……慈云庵后山……小寺庙的……昨夜有……有恶人闯寺,师父让我……快跑……我跑迷了路,摔了一跤……”他说着,眼中泛起泪光,显然是又怕又委屈。
慈云庵?云妮儿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略一思索,心中猛地一跳!那不是当初周庸被抓前,曾藏匿过的废弃砖窑附近的那座庵堂吗?虽然后来查明周庸与庵堂无关,但此地总让人觉得有些不祥。这小沙弥的寺庙竟在附近?还有恶人闯寺?
她心中疑窦丛生,但看着小沙弥可怜的模样,终究不忍多问,眼下最要紧的,是先安置好这个孩子。
“先进屋来吧,把湿衣服换下来,伤口也得处理一下。”云妮儿扶起小沙弥,他身子轻飘飘的,几乎没什么重量。
将小沙弥安置在屋里唯一的凳子上,云妮儿翻出自己一件干净的旧中衣让他暂时换上,又用清水和干净的布条,小心地替他擦拭额角的伤口,敷上一点她平日备着的、最普通的止血草药粉,小沙弥很是乖巧,忍着疼,一声不吭,只是那双乌溜溜的眼睛,一直信任地看着云妮儿。
雨妮儿起初还有些怕生,但见这小哥哥安安静静,又受了伤,同情心便占了上风,主动将自己的那块粗粮饼子分了一半给他。
看着两个年纪相仿的孩子,一个细心照料,一个默默接受,云妮儿心中五味杂陈。她们自己尚在风雨中挣扎,如今却又捡回一个“小麻烦”,可若让她眼睁睁看着这孩子自生自灭,她是万万做不到的。
这或许就是韩婆婆所说的“结个善缘”吧。只是不知,这善缘背后,又会牵扯出怎样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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