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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闻被陆今安这话一噎,恍惚间竟有点共情张启东。陆今安这人,抛开那张英俊的脸不谈,脾气和性格,是真没什么可以称道的。几杯烈酒下肚,即便面上不显,宋闻也觉出些眩晕,他抬手拂开陆今安搭在自己肩上的手,说到:“我去下卫生间。”盥洗室的镜面映出一张陌生的脸。水珠顺着湿漉漉的额发滑落,没戴眼镜的眼尾泛着酒后的薄红,精致剪裁的西装勾勒出利落漂亮的线条。宋闻有些恍惚地触碰镜面,这个被陆今安一手包装出来的人,连他自己都觉得陌生。走出卫生间,走廊尽头突然传来一声轻佻的口哨。宋闻望过去,陆今安倚墙而立,指尖夹着支没点燃的香烟,在墙角那片幽暗的灯光里,身影被拉得修长,像黑白胶片里的旧时明星,带着遥远却迫人的英俊。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宋闻走过去时,脚步有些发飘。他在距离陆今安三步开外站定,问道:“你怎么出来了?”陆今安显然早忘了自己方才让人“离远点”的冷话,伸手攥住宋闻的衣领往自己身边一带,两人都瞬间跌进灯光幽暗的角落。“嘘。”陆今安在宋闻嘴上捏了一把,温热的触感带着淡淡烟草的气息,“别出声。”不知是不是故意报复,宋闻的嘴唇有些酥麻,他下意识抿了一下唇,像个被按下暂停键的提线木偶似的,听话的,沉默地站在男人的身侧。这么一站就是分钟。许是觉得无聊,陆今安点燃了香烟,一边抽烟,一边慢悠悠地打量宋闻,似乎将看毛宋闻,当作一场有趣的游戏。宋闻也不经看,后背泛起细微的热意……在他觉得酒意再次蒸腾而起时,旁边连着楼梯间的防盗门终于“吱呀”一声被推开一条小缝。一只涂着紫色眼影的眼睛嵌在门缝里:“陆总……这边说话方便。”陆今安叼着烟瞧着那只眼睛,轻啧一声:“至于怕成这样吗?”那人在门缝里好声好气地求人:“陆总,还是进来说吧。”陆今安摘了烟,拽着宋闻的手腕踏进了楼梯间。声控灯被高跟鞋跺亮,宋闻终于看清了来人是个年轻的女孩,化着浓重烟熏妆,海藻一般红色头发堆在肩头。“听说你缺钱?”陆今安漫不经心地觑着她问。女孩点了点头。陆今安从西裤口袋摸出一盒图钉,递了过去:“张启东喝大了爱脱鞋,你找机会把图钉撒进他鞋里。”闻言,宋闻呼吸一滞,盯着那盒图钉僵在原地。女孩却没半分犹豫,伸手接了盒子,抬头追问:“只要放进去就行?”“钱哪有那么好赚的。”陆今安衔着烟笑,烟雾从唇角溢出,模糊了他眼底的冷意,“要见血才结账。”女孩点点头,一低头将那盒图钉塞进了罩杯中。“别!”宋闻一惊,下意识出声阻止。“没事儿,”女孩拍了拍胸脯,安抚宋闻,“都是海绵垫起来的,扎不着肉。”说完,她顺着楼梯鬼鬼祟祟地溜走了。“你要报复张启东?”宋闻转脸问陆今安。男人嘴里正闷着口烟,闻言“嗯”了一声,缓缓吐了烟雾:“他刚刚那么挑衅,难道不该吃点苦头?”“他是你的竞争对手?”陆今安摘了烟,答得敷衍:“算是吧。”宋闻琢磨了一下,轻声问:“你们商场上的争斗,就是靠往对方鞋里撒图钉这种办法?”“咳咳!”陆今安猛地呛了口烟,剧烈地咳嗽起来。堪堪喘匀了气,他一把将宋闻按在墙角,手掌抵着墙面困住了人,语气又气又笑:“余助理,你他妈要么半天不吭声,要么一开口就一句话顶死我,故意的是吧?”宋闻见他笑,蓦地,心情也轻松起来。他慢慢牵起唇角:“陆今安,你好幼稚。”啧,对面的男人也有点臊得慌,垃圾话刚到了嘴边,却听见宋闻又轻声补了句:“但这样的你,才是真实的。”陆今安慢慢收了笑,烟灰簌簌落在两人之间的空隙,他垂眸看着那点灰烬,沉声问道:“真实就那么好吗?”宋闻没立刻回答,目光落在陆今安手里夹着的香烟上。犹豫了两秒,他轻轻探出手,指尖先碰了碰男人的手腕,见对方没躲开,才完整握住。掌心贴着腕骨,甚至能感受到细微的脉搏跳动,他拉着陆今安的手往自己唇边凑了凑,就着那手浅浅地吸了一口烟。烟雾在舌尖绕了一圈,才缓缓吐开,宋闻的声音裹在烟雾中,平静却笃定:“如果你觉得戴着面具舒服,那就一直戴下去,本就是无所谓的事,可如果不舒服,还不如做真实的自己。”话音落了很久,无人应声。这个角落的时间仿佛被拉得缓慢,连宋闻唇边的烟雾都迟迟不肯散尽。直到声控灯再次暗下去,楼梯间只有通风窗泄进的一束暗光,陆今安才又开腔。没再继续“真实与假面”的话题,他低头碾着烟蒂,问宋闻:“你会抽烟?”宋闻轻轻点头:“抽的不多,有时几个月也碰不了一口。”“也很会喝酒?”“我酒量挺好的。”宋闻如实回答,“不过今天喝得杂,现在有点晕。”“和我想的有差距。”陆今安习惯性嘴贱,“我以为你只会肯胡萝卜。”宋闻早养成了自动屏蔽垃圾话的本事,只顺着话题解释:“大学时室友兼职去酒吧卖酒,他一个人打怵,就拉着我陪他,一来二去,我学会了喝酒和抽烟。”“人家拉你去就去?”陆今安蹙起眉头,“不会拒绝?傻不傻啊?”面对突如其来的责难,宋闻依旧没恼,他轻声道:“我也没有拒绝过你,陆今安。”一句话让陆今安瞬间哽住,不知为何,心里像被羽毛轻轻挠了下,竟有点发飘。他又把手里的烟又递到宋闻口旁:“我他妈是你老板,花钱养着你,你不听我的听谁的?”等宋闻就着他的手又过了口烟,陆今安才忽然晃过神儿来,这他妈是间接接吻吧?全身一凛,头皮跟着发麻,后脊梁瞬间像被人泼了盆冷水。他慌忙把烟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碾灭,刚想板起脸摆领导架子,却见宋闻轻轻往后倚到了墙上,脊背贴着墙面,眼尾的红痕蔓延到了耳尖,连呼吸都重了些。“怎么了?”陆今安下意识凑近。“勾兑的酒后劲大。”宋闻呼吸带着些潮气,“好像……是真的有点醉了。”陆今安凑得更近了些,他盯着那簇柔软睫毛胡言乱语:“新衣服挺贵的,你要是吐上面,可就全毁了。”正在这时,楼梯间的防盗门“哐当”一声被猛地拽开,声控灯亮起,齐鹏探进半个身子嚷嚷:“喝一半人没了!你俩躲这儿……哎呦!”他猛地缩回脑袋,门板撞回门框:“对不起对不起,你们继续亲热!”下一秒门又被贼兮兮地推开条缝,齐鹏挤眉弄眼地笑:“老陆,当年我跟女朋友打啵可没避着你啊,你现在玩不起,还特意找个犄角旮旯背着我?”“打啵”两个字一出,陆今安瞬间脚底生寒,可架不住齐鹏看热闹的眼神,只能硬撑着摆谱:“我倒无所谓,主要是宋闻脸皮薄害羞,要不……哥就真给你表演一个了。”话音未落,宋闻突然双手捧住他的脸,用力一转。不等陆今安反应,青年已经带着满身酒气倾身过来,柔软的唇瓣径直压了上来。“我不害羞。”醉了的宋闻含糊地说道。陆今安怔在原地,足足有半分钟大脑一片空白,只余唇上陌生而柔软的触感反复灼烧。直到呼吸凝滞、唇瓣发麻,他才从喉间溢出一声模糊低哑的“草”。正是这无意识松懈的瞬间,一道温软湿润的触感竟顺势探了进来,生涩却又执拗地撬开了他的齿关。……是舌头?宋闻的舌头?!陆今安浑身猛地一僵,膝弯竟不受控地软了一下。他下意识伸手抵住身旁冰冷的墙壁,第一次无比认真地思考,他当初到底为什么没直接弄死宋闻!一晚上占我两次便宜!陆今安刷了三遍牙,弄了一身薄荷牙膏味儿。拳头捏起了好几次,碍于场合不对,最后只能作罢。此后他再没拿正眼看过宋闻,直到局子散了,与齐鹏等人作别,才将手臂从宋闻肩头一撤,翻出一根烟衔进嘴里。同烟盒一起被翻出来的还有一张餐巾纸。陆今安咬着烟蒂,将纸巾两次对折后,塞进了宋闻的胸兜。他在青年的胸口拍了拍:“小基佬,我说过你打我的主意,我就弄死你。”香烟在口,声音含混却更显恶意,“从现在开始,我们一桩一件的算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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