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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独她,仍在固执地用肩膀一下下撞门。“沈娉婷!听得到我说话吗!别睡!你出声!出声——!”蓝戎手上的动作一顿,他周身罕见地出现凝迟,整个人呼吸都被放缓,眼睛也眨得更加慢了。一寸寸的,他转过头,骤深的瞳孔恨不得盯穿贺莲寒。一位狱警全程观察眼色,作为心腹,他默契地上前,“咔嚓”甩开一副手铐。他步步朝贺莲寒逼近,在贺莲寒周边的所有角度,暗中架起了数十个枪口。空气在这一秒凝结,蓝戎眼中的寒意先迸射,他点了头。砰——突如其来的,一个女人率先打响了第一枪。蓝仪云矗立在狱警包围圈之外,刚才没有人留意到她,以至于当现在她缓缓抬手收起枪口时,整个动作都显得松散极了,贺莲寒愕然回头,第一眼便看到离自己最近的狱警瞳孔放大,手上虚虚拢着一副手铐,然而,“啪嗒”,手铐脱力掉在了地上。狱警的膝盖淌出血河,双腿一弯跪了下去。跪在贺莲寒面前。蓝戎木然转身,直直对上蓝仪云的视线。后者呼吸略有波动,但语气却相当平静:“我说过了吧。”“什么是我的底线。”狱警的哀嚎声绕梁不绝,鲜血从他膝盖漫出,一路流到贺莲寒脚尖。周围那些枪口不自觉颤了颤,蓝仪云做事总是如此出人意料,思维诡谲,他们生怕下一个挨枪子的就是自己。蓝戎的情绪一下子跌沉下来。他已经很少露出这样“阴戾”的表情了,纵横农河三十余年,鲜有鸡零狗碎的琐事能让他产生负面波动,他从玻璃前缓慢转过身,盯着蓝仪云,不开口,只是长久地盯着。从她早已断裂的长发、到因战场奔波而沧桑的面容,还有眼里那股劲儿——明明还是从前那副面孔,却第一次让他感到陌生。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抓不住了。贺莲寒试着向前一步。同一秒,蓝戎拔出了腰间的枪。蓝仪云的指腹立刻扣上板机,这次对手变成了她的父亲,她未敢开枪,但蓄势待发的动作骗不了人。父女对峙,火药味几乎要冲破走廊,突然,贺莲寒身后一名狱警猛地拔刀,瞬间刺入她的左肩。一声惨叫乍响。蓝仪云即刻转身,蛰伏四周的狱警也同一时间涌上,无数人合力攀住她的四肢,像吸血藤蔓般将她牢牢捆住。就在这一刻,蓝戎的枪完全拔出,枪袋落下“啪嗒”一声,他扬臂,一发子弹精准擦过贺莲寒耳尖。硝烟味彻底爆开,蓝戎冰冷的语调破土而出:“仪云,别让我太失望。”“啊……”贺莲寒从喉咙里挤出低吟,听觉变得模糊,血淋淋的耳尖将液体倒灌进来。蓝仪云停顿一秒,随即发了疯般向上冲,狱警们张牙舞爪地拽停她,恨不得将她摁死在原地。蓝戎先是收枪,而后从胸襟口袋掏出手帕,面无表情地擦拭枪口。手术室内,响起沈娉婷气若游丝的颤音。蓝戎无视了所有人的痛苦,将枪收好,低着头轻声说:“关起来。”最初抓获沈娉婷的两名狱警上前,他们是蓝戎早就安插在贺莲寒身边的眼线,早在上次彭庭献和孟涧的事件后,蓝戎便收到了无数封研究员对贺莲寒的举报信。他处理得很平静,看似包容,实则早已布控。贺莲寒目前的所做作为,已远超出她可利用的价值。走廊上离开了一半的人,蓝戎背手立在玻璃前,转过头,恰好看到曲行虎在望着他。帕森监狱正门前,车流堵塞,检查工作暂停,监外枪声不断。蓝叙方才带一队人马冲出,他没有应对如此大场面的经验,精神高度紧张,不断吆喝增援。一跨出监狱大门,刺骨冷风便扑面而来,他冻得连枪都拿不稳,二十米外的高头战马上,赫然坐着一排中年男人。这些人个个神情凶悍,脸上疮伤密布,没有任何表情的五官却显得比丛林的狼更阴森。他们身上散发着身经百战的气息,为首之人单手执缰,勒停胯下战马,率先冲向蓝叙。奔腾的马蹄声同时响应,所有人杀了过来,最后方的机甲投射火炮,“嘭”地击倒一片狱警。蓝叙大惊失色,持续通过手环呼叫,将战况上报蓝戎,他被一波人掩护后撤,另一波人即刻迎敌。过了会儿,他蓦地慢半拍发现这些来兵动机不对劲。———他们并非要攻破监狱,而是紧急灵活地调转马头,不断制造混乱,仿佛在为了掩盖另一件事的发生。他果断转头,冲身后大喊:“关正门!关掉正门!”嘭——!!话音落地的一刻,待检车流最后方猛然冲出一辆卡车。驾驶员决绝而紧绷的脸倒映在车窗中,他火速急打方向盘,跃出车队,从侧方一路火花带闪电地摩擦撞击,悍然冲破了正门!帕森监狱的大门重重撞在车尾翼上,那波来兵气焰更凶,大刀斩断数名狱警的头颅,竟有人长枪挑起无头死尸,挑衅般甩到了蓝叙身上去。一时间,帕森所有警员集中,各监区狱警如分支河流汇入正门,散开的网紧急收拢,蓝家家族也同步收到敌情。来兵这时出现回撤架势,蓝叙眼球烧得通红,怒喝:“追!!”监狱内乱成一团,不少犯人刚从礼堂走出,只听外面炮火声不断,还以为是新年惊喜,叽喳吵得更热闹,绝大多数狱警冲向正门,小部分掩护贵宾撤退。裴周驭拉着彭庭献逆流而冲,后者听到炮火声,狠狠拽住他手腕:“外面有你的人?!”裴周驭猝不及防被他带停,胸膛剧烈起伏,沉声应道:“嗯。”“那还跑什么?!”彭庭献第一次表现出如此巨大的兴奋———这不再是越狱,分明是一场酣畅淋漓、正大光明的拼杀。他注视他的眼:“你怎么回事,小裴?为什么拉我跳车?”裴周驭表情复杂,眉头难受地虬结,太多了,原因太多了,他不知从何说起。霍云偃被困在了监狱里。外面只有一支军队,可以掩护,但绝对无法正面对抗。他脸庞隐隐抖动,闭了下眼,咬住牙关:“刚才,没想带你冒险。”蓝叙的重火力狱警就集结在附近,彭庭献晕着,外面的兵力也有限,他这些旧部大概率察觉了内部情况,无论他是否在卡车上,都会第一时间制造混乱,护他逃生。彭庭献目露愕然,静止几秒,很快悟到什么,一字一顿问:“如果刚才卡车里没我,你会不会选择冲?”“不会,”裴周驭这次回答得迅速,他狰狞着攥紧拳:“霍云偃被留下了。”凌晨五点钟,霍云偃被狱警押送至八监,蓝戎此刻已显疲色。他方才收到两份情报:一份来自第五监区那位幸存看守,315监舍的监控录像传了过来,他看到了裴周驭、彭庭献、霍云偃进行的一切。另一份,来自蓝叙。———有辆尚未检查的卡车冲出了帕森。这消息糟糕透顶,甚至完全盖过了那段监控,一想到“监控”二字,蓝戎气息又低沉一分,他不认为只抓获霍云偃一人值得庆贺。自蓝叙调查边境监控后,他就在霍云偃身上废了不少心思,他佯装起疑,霍云偃果然在几天后因心虚申请休假,他大方放他回去———因为每次捕获猎物时,他都不介意在牢笼降下前,放置一块肥肉。新年夜当天下午,大约一点,他就得知了霍云偃重新入境的消息。之后的行动轨迹尽在掌控,霍云偃用身份信息过了正门,过了五监,如乖乖入洞的兔子落进网里,还顺带揭晓了另外两只“兔子”。但现在,这两只兔子不知所踪。蓝戎在走廊踱了几步,楼梯间飘来男人的信息素,霍云偃是罕见的s级alpha,在他手下的狱警里,实属头一个。当霍云偃被带到面前时,蓝戎凝目,看到他臂膀上脱落了几层皮。深红的皮肤组织与浅粉的软肉暴露出来,狱警们怀着私仇,在审讯室泼了他几盆开水,从五监到八监这寒风冽冽的一路,他的身体早已扛不住。蓝戎慢慢收起倦态,看着霍云偃。他发现这个高壮的小伙子也毫不避讳地盯着自己,目光甚至更尖锐,二十多岁少年人的意气在他身上显露无遗,瞳孔直白却淬了火,像极了十年前某个与他同龄的人。蓝戎定在原地。霍云偃反倒率先开口:“要改造我吗?”他上下环视一周走廊,最终视线落在气味明显异常的手术室上,带血的嘴角直勾勾上扬:“我是几号实验体,老东西?”旁边狱警跨上前,怒抽他一耳光。霍云偃被扇得偏过脸,本就挂伤的嘴角再次流血,那颜色夺目又刺眼,仿佛与他头顶的红发相互映衬。蓝戎依旧沉默,眼睛从他头发上掠过,回想他入职资料上的第一张照片。姓甚名谁、年龄、来自哪个星球……半晌后,眼眸一转,他将身体转向手术室的门。“你来自r星,对吧。”他莫名抛出这个问题,然后摆摆手,示意狱警开门。霍云偃身后的一名狱警掏出钥匙上前,插进锁孔,徐徐将门拨开到最大。铺天盖地的血腥气比画面更先冲击眼球,霍云偃猛然闭上眼,眼瞳当场爆满血丝,但这远远不够,肺部也像灌进水般受到冲击。他转身干呕。惊骇的瞳仁放大再放大,霍云偃整个后背恶心地抽搐起来,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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