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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砚是被冻醒的。
刺骨的寒意顺着破旧的棉絮往骨头缝里钻,他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不是出租屋熟悉的天花板,而是糊着黄窗纸的木梁。房梁上悬着一盏昏黄的油灯,灯芯爆出细微的火星,将墙壁上斑驳的蛛网照得影影绰绰。
“嘶——”他想撑起身,却现浑身酸痛得像被拆开重组过。手掌触到的不是柔软的床垫,而是硬邦邦的土炕,铺着的稻草扎得人皮肤痒。这不是他的身体——这具躯体瘦弱得过分,手腕细得仿佛一折就断,脖颈处还有道尚未愈合的划伤,结痂的血渍黏在衣领上。
窗外传来犬吠,夹杂着模糊的人语,口音古怪却又带着莫名的熟悉感。林砚挣扎着爬起来,推开吱呀作响的木门,一股混杂着泥土与草木的寒气扑面而来。
眼前是个巴掌大的院落,院墙是用黄泥夯实的,墙头稀疏地插着几根枯树枝。院角堆着半垛柴火,几只瘦骨嶙峋的鸡正在刨着地上的冻土。再往外望,是连绵起伏的黛色山峦,山雾像浓稠的墨汁般缠绕在半山腰,天色灰蒙蒙的,看不真切日头的位置。
“这是哪儿?”林砚喃喃自语,喉咙干得疼。他记得自己明明在通宵赶项目报告,电脑屏幕突然蓝屏,紧接着一股强烈的电流贯穿全身,再醒来就到了这里。
“小哥醒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林砚回头,看见个穿着靛蓝短打的老汉,肩上扛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脸上沟壑纵横,眼神却很清亮。“昨日在山脚下见你倒在雪地里,就把你拖回来了。”
“多谢老丈相救。”林砚拱手作揖,这动作做出来竟有些自然,仿佛这具身体本能就会。“不知此地是何处?离青州府有多远?”他随口报出个古代地名,心里却在打鼓。
老汉闻言皱起眉头:“青州府?那可是几百年前的称呼了。如今这里是兖州府下辖的淄川县,咱们这村叫柳泉村,后靠着的就是黑山。”
淄川?柳泉?黑山?
林砚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这些地名像炸雷般在他记忆深处炸开。他是个聊斋志异爱好者,这些地名分明就是蒲松龄笔下的世界!那个狐鬼花妖横行,奇闻异事层出不穷的诡谲世界!
“小哥你脸色咋这么白?”老汉关切地问,“是不是伤还没好利索?”
“没、没事。”林砚强压下心头的惊悸,努力挤出个笑容,“可能是受了风寒。不知老丈高姓大名?小子林砚,家乡遭了灾,一路逃难至此,实在狼狈。”他半真半假地编着身世,不敢暴露自己穿越者的身份。
“我姓蒲,排行老三,你叫我蒲三叔就行。”老汉把柴刀靠在门墙上,“看你斯斯文文的,不像庄稼人。既然没处去,就先在我这儿住下吧,帮着做些杂活,有口饭吃。”
林砚连忙道谢,跟着蒲三叔进了屋。堂屋陈设简单,一张方桌几条长凳,墙上挂着幅褪色的钟馗像。里屋是蒲三叔的卧房,旁边还有间小耳房,就是他现在住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日,林砚一边养伤,一边努力适应这里的生活。他现这个世界和他想象中的古代既有相似之处,又有截然不同的地方。人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男耕女织,过着淳朴的农耕生活。但家家户户门口都挂着桃木剑,窗台上摆着晒干的艾草,傍晚时分绝不出门,夜里听到任何异响都只当没听见。
这些细节都在无声地提醒着林砚,这里不是普通的古代,而是那个危机四伏的聊斋世界。
半月后的一个傍晚,林砚帮着蒲三叔把最后一车柴火卸进院,天边的晚霞红得像血。忽然听到村口传来一阵哭嚎,凄厉得让人头皮麻。
蒲三叔脸色骤变,一把将林砚拉进院里,“砰”地关上大门,还插上了门栓。“别出声!”他压低声音,眼神紧张地望着门外。
“怎么了?”林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是王屠户家出事了。”蒲三叔声音颤,“前几日他去黑山深处打野猪,回来就说撞见个穿白衣的女子……怕是被不干净的东西缠上了。”
哭嚎声越来越近,夹杂着人们的议论。林砚忍不住凑到门缝往外看,只见几个村民抬着副担架往村西头走,担架上躺着个盖着白布的人,白布下隐约能看出扭曲的轮廓。旁边个妇人哭得撕心裂肺,正是王屠户的老婆。
“听说王屠户被掏了心……”
“唉,都说了黑山深处不能去,偏不听……”
“那白衣女子怕是黑山老妖变的……”
议论声渐渐远去,蒲三叔才松了口气,背靠着门板滑坐在地上,额头上全是冷汗。“每年都这样,一到秋冬,黑山就不太平。”他喃喃道,“前几年村东头的李家媳妇,就是去后山采蘑菇,再也没回来,后来在山涧里现了衣裳……”
林砚听得毛骨悚然,他这才真切地感受到,这个世界的危险并非只存在于书本上,而是实实在在地潜伏在身边,随时可能夺人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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