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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8章 不虚此行（第1页）

襄阳城的夜色，如一块浸了墨的绒布，自天际缓缓铺落。街巷间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晕透过薄纱，在青石板路上晕开点点碎金，却驱不散武侯府周遭那层无形的凝重。

武侯府后院的角门，隐在两株老槐树下，黑沉沉的木门紧闭，门楣上悬挂的铜铃在夜风中偶尔出一两声沉闷的晃动。一辆不起眼的青篷马车碾过路面的碎石，车轮与石子摩擦出“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尾格外清晰。马车停下时，车帘微动，下来两个身着粗布短褂、头戴旧毡帽的男子，正是乔装打扮的曹子曦与郭子姌。

两人默契地将马车停稳，刚要抬手叩门，便见角门“吱呀”一声从内拉开，一个身着深蓝色绸缎管家服的老者立在门内，正是武侯府的刘管家。

刘管家此刻正眉头紧蹙，眼神焦灼地在两人身上扫过，语气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斥责：“怎么才到？府内的宴会就快开席了，耽误了吉时，仔细你们的皮！”。他说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的玉佩，显然是真的急坏了。

郭子姌早有准备，连忙上前一步，弓着身子，脸上堆起谄媚的笑容，点头哈腰地赔罪：“刘管家息怒，刘管家息怒！小的该死，昨日贪嘴吃错了东西，一路之上肚子翻江倒海，实在忍不住，半道上拐去了趟茅房，这才误了时辰，给管家添麻烦了，您大人有大量，可千万别跟小的一般见识！”

她一边说，一边不住地作揖，态度谦卑到了极点，额头上甚至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倒不全是装的——为了演得逼真，她方才确实在马车里憋了许久。

刘管家瞥了她一眼，鼻腔里出一声冷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罢了罢了，少废话！快把车上的酒搬到后厨去，动作麻利点，别再磨蹭！”

“哎！哎！这就搬，这就搬！”，曹子曦与郭子姌齐声应道，连忙转身走向马车。车辕上绑着十几坛密封的好酒，坛身裹着粗麻布，上面印着“隆中佳酿”的字样，看着与寻常酒坛并无二致。两人各搬起一坛酒，酒坛沉甸甸的，压得她们脚步微微一顿，却依旧快步朝着府内走去。

刘管家站在门口，目光锐利地盯着两人的背影，待她们刚跨过门槛，便不动声色地朝着身旁的一个护卫递了个眼色。那护卫身着玄色劲装，腰佩长刀，面容冷峻，见状立刻会意，脚步轻悄地跟了上去，不远不近地缀在两人身后，目光如鹰隼般警惕地扫视着她们的一举一动。

郭子姌眼角的余光瞥见那跟上来的护卫，心中暗忖：果然传言不虚，这刘表身为荆州牧，手握重兵，心思缜密，防范之心竟如此之重。不过这样也好，越谨慎，越容易被细节蒙蔽。她面上不动声色，依旧低着头，脚步沉稳地跟着曹子曦往前走。

武侯府的后院格局规整，青石板路两侧种着整齐的松柏，枝叶繁茂，在夜色中投射出斑驳的影子。穿过两道圆门，便到了后厨所在的院落。后厨里灯火通明，热气蒸腾，十几个厨子正忙得热火朝天，切菜声、炒菜声、油锅滋滋声交织在一起，香味顺着窗户飘了出来，引得人食指大动。

两人不敢多看，按照刘管家的吩咐，将酒坛一一搬到后厨角落的储物间里。曹子曦一边搬酒，一边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遭的环境：后厨的守卫比前院略少，但各个眼神警惕，储物间隔壁便是食材库，里面堆满了新鲜的蔬果肉类，再往里走，似乎是通往内院的小径，有侍卫站岗把守，戒备森严。

片刻后，最后一坛酒也搬完了。曹子曦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酸的胳膊，趁着转身的瞬间，飞快地瞥了郭子姌一眼。郭子姌立刻会意，脸上瞬间露出痛苦的神色，双手紧紧捂着肚子，眉头拧成一团，额头上渗出了豆大的汗珠，脚步踉跄地朝着身后的护卫走去。

“这位大哥，”郭子姌声音带着几分痛苦的颤音，脸上满是窘迫，“实在对不住，小的这肚子又不争气了，疼得厉害，可否借府内的茅房一用？用完立刻就来，绝不耽误事！”

那护卫眉头一皱，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厉声喝道：“快点！别耍花样！”说罢，转头示意另一个护卫跟着郭子姌，显然是怕他趁机作乱。

“多谢大哥，多谢大哥！”，郭子姌连忙道谢，依旧捂着肚子，脚步匆匆地跟着那护卫朝着茅房的方向走去。后厨旁的角落里，孤零零地搭着一间简陋的茅房，周围种着几丛芦苇，气味有些难闻。

在护卫的监视下，郭子姌“踉跄”着走进茅房，反手关上了木门。门刚一关上，她脸上的痛苦神色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眼神变得锐利而坚定，迅扫视着茅房内的环境。这茅房是寻常下人使用的，极为简陋，只有几个石板搭成的茅坑，下方连通着府内的饲养区——平日里武侯府的家禽家畜都养在那里，粪便通过茅坑直接排入饲养区的粪池，也算是废物利用。

郭子姌心中一动，连忙俯身查看茅坑下方的情况。借着从门缝透进来的微光，她看到下方的饲养区空荡荡的，只剩下几个空着的鸡笼和猪圈，显然是为了今日的宴会，府里将所有的家禽家畜都宰杀了，变成了案上的美食。这倒是省了不少麻烦，她心中暗喜，连忙从怀中摸出一块早已准备好的油布，迅铺在茅坑边缘，做好防护措施，随后深吸一口气，灵巧地顺着茅坑口滑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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饲养区的地面有些潮湿，弥漫着淡淡的粪臭味，但郭子姌毫不在意，落地后立刻起身，借着夜色的掩护，猫着腰飞快地朝着饲养区另一侧的小门跑去。那扇门平日里是用来运送饲料和粪便的，守卫相对松懈，此刻正好无人看管。她轻轻拉开门闩，闪身而出，朝着医馆的方向疾驰而去。

她心里清楚，时间紧迫，只有一刻钟的时间。她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武侯府的医馆，找到刘表的医案。刘表近年来身体一直不大好，医案上必然记录着他的病情、用药习惯，甚至可能有他的体质弱点——这正是她们此行的关键目的之一。

郭子姌左右看了看，确认无人注意，便从怀中摸出一根细铁丝，灵巧地插入门锁之中，轻轻摆弄了几下。“咔哒”一声轻响，门锁开了。她推门而入，动作轻得像一阵风，反手关上大门，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迅朝着后院的书房走去。

书房里堆满了书籍和药材，医案都存放在靠窗的一个木柜里。郭子姌熟门熟路地找到木柜，打开柜门，里面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一摞摞装订好的医案，上面标注着年份。他迅翻找，很快便找到了标注着“武侯”的那几摞医案，从最近一年的开始，快翻阅起来。

医案上的字迹工整，记录得极为详细。郭子姌的记忆力极佳，目光如电，快扫过一页页医案，将关键信息一一记在脑海中。她知道，这些信息看似寻常，却可能在关键时刻挥意想不到的作用。

就在她即将看完最后一本医案时，窗外传来了几声更夫的梆子声，“咚——咚——”，正是子时一刻。糟糕，时间到了！郭子姌心中一紧，连忙将医案放回原处，仔细整理好，确保没有留下任何翻动过的痕迹，随后迅起身，朝着茅房跑去。

此刻，武侯府的茅房外，那个跟着郭子姌的护卫已经等得有些不耐烦了。他双手抱胸，眉头紧锁，看着紧闭的茅房门，脸色越来越阴沉。“喂！里面的，好了没有？磨磨蹭蹭的，想找死吗？”护卫对着木门好了喝道，声音在寂静的角落里显得格外刺耳。

然而，茅房里没有任何回应。

护卫心中咯噔一下，立刻觉得不对劲。刚才这小子进去都快一刻钟了，就算是拉肚子也该好了，怎么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他警惕地走上前，抬脚就要朝着木门踹去。

“别踹！别踹！好了好了，这就出来！”就在这时，茅房里突然传来郭子姌略显慌乱的声音，紧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穿裤子的声响。片刻后，木门打开，郭子姌脸上带着几分不好意思的笑容，挠了挠头，对着护卫歉意地说道：“实在对不住，大哥，刚才肚子太不舒服了，耽误了这么久，让您久等了”

护卫狐疑地伸头朝着茅房里瞅了一眼，里面空荡荡的，除了几个茅坑，什么都没有，也没有任何异样的痕迹。他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依旧带着不耐烦的神色，撇了撇嘴，嘟囔道：“真是懒驴上磨屎尿多！快点走，别再耽误事！”说罢，转身朝着后厨的方向走去。

“哎！好嘞！”，郭子姌连忙应道，快步跟了上去，心中却是一阵后怕。刚才若是再晚回来片刻，恐怕就要露馅了。不过还好，医案上的关键信息已经记牢，这一趟总算是没有白跑。

回到后厨院落时，曹子曦正站在角落等候，看到郭子姌平安回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欣慰。她立刻走上前，对着身旁的护卫拱了拱手，语气恭敬地说道：“这位大哥，酒已经都搬完了，没什么别的事，我们就先告辞了，店里还等着我们回去帮忙呢”

两人正准备转身离开，身后突然传来刘管家严厉的声音：“你们两个怎么还在这里？酒都搬完了，还不快走，在这里杵着干什么？”，刘管家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带着几分审视的目光，显然是对她们逗留不去有些不满。

就在这时，一个身穿灰色长衫、面色焦急的中年汉子快步跑了过来，正是后厨的王管家。

王管家跑到刘管家面前，大口喘着气，脸上满是慌张，急声道：“刘管家！不好了！出大事了！李大厨突然病倒了，上吐下泻的，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刘管家脸色一变，连忙追问道：“什么？李大厨病倒了？怎么早不说？现在怎么样了？”

王管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摇了摇头道：“已经让人抬下去歇息了，郎中正在诊治，但看情况一时半会儿是好不了了。关键是，今晚的全鱼宴，最后一道压轴菜‘清蒸翘嘴鲌’，整个襄阳城只有李大厨会做这道名菜，他一倒下，这道菜就做不成了！”

“什么？！”刘管家大惊失色，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来回踱了几步，语气急促地说道：“这可如何是好？，心道:今晚的宴会至关重要，是王爷特意为刘备设的，一来是试探他的虚实，二来是敲打他安分守己，不能有丝毫差错！这道清蒸翘嘴鲌是王爷特意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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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声音带着几分焦虑，眼神扫过周围的厨子，却见众人都低着头，显然是没人能做这道菜。王管家也急得团团转：“刘管家，现在再去外面找厨子也来不及了，一来一回至少要半个时辰，宴会都快进行到一半了，而且就算找到了，也未必会做这道清蒸翘嘴鲌啊！”

就在两人一筹莫展之际，曹子曦上前一步，对着刘管家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刘管家，在下斗胆，这道清蒸翘嘴鲌，小人会做。”

此言一出，刘管家和王管家都是一愣，齐刷刷地看向曹子曦。刘管家上下打量着她，见她穿着粗布短褂，年纪看着不过二十出头，身形单薄，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这种名菜的大厨，眼中顿时充满了怀疑，眯了眯眼睛，语气带着几分嘲讽：“就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说会做清蒸翘嘴鲌？你可知这道菜的讲究？选材、去腥、蒸制的火候，稍有差池，味道便天差地别，可不是寻常家常菜可比的！”

曹子曦脸上依旧带着谦卑的笑容，低头说道：“管家说笑了，小人自幼便跟着父亲在酒楼学艺，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对做菜有些研究。这清蒸翘嘴鲌的做法，小人确实略知一二，不敢说做得比李大厨好，但也绝不会差到哪里去。管家不妨让小人试一试，若是味道不行，大可不上这道菜，小人也任由管家处置，绝无半句怨言。”

她的语气沉稳，眼神坚定，没有丝毫怯场，倒让刘管家心中有了几分动摇。他看了王管家一眼，眼神中带着询问。王管家也有些犹豫，但事到如今，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于是对着刘管家点了点头，说道：“刘管家，不如就让他试试吧？眼下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总比少了这道菜强。”

刘管家沉吟片刻，咬了咬牙道：“好！那就让你试试！但丑话说在前头，若是做砸了，耽误了王爷的宴会，我定不饶你！”说罢，对着王管家道：“王管家，给他备菜！所有食材、器具，都按李大厨的规格来！”

“是！”王管家应了一声，转头看向曹子曦，眼神中带着几分警告：“小子，这可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事，你可得小心点，千万别掉以轻心！”

曹子曦笑了笑，眼神中闪过一丝自信：“王管家放心，小人一定全力以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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