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姚蝶玉很快听明白,十三娘的话一字一字打到心坎儿里,沉重得厉害,也吓得娟脸生惊,这世间的丑态在这一日里被十三娘一言说尽了,若熹姐儿没有逃出来,那么她就和十三娘有同样的遭遇,想到此,身上更觉得害怕。
晏鹤京听着,除了皱眉,没有多余的神情。
十三娘回思难以启齿的旧景,眼里泛着泪光,每说一个字,就多受一分折磨,脸庞上很快布满了无尽的苦涩:“我猜得昨日那带走小女郎的人,应当和当年带走我的人有关系,他们会从穷苦又好赌的人家下手,在慢慢的闲言中,套问家中女郎的年纪,年纪符合了,然后就许以利益,撺掇这些人家,把家中的小女郎送到质库里。”
本以为这是一桩简单的图色与财的勾当,听了十三娘的话后,这个案件忽然变得有些扑朔迷离,他们拐得这些女郎,费尽心思养到天癸至才让她们去侍人,多此一举,这是为何?何不如直接拐得足岁女郎?晏鹤京百思不得其解:“在那所谓的娃娃家,你们可曾被迫做什么事儿?”
“不曾,只要不哭不闹,就不会挨打受罪,说来也是好笑,在娃娃家的时候,吃得甚好,让我许多时候以为,自己是被什么好心人家收养了。”十三娘眼神黯淡,嘴边绽放出一个笑容,是自嘲又无奈的笑容。
“那你可记得,要你生孩子的男人是什么模样?”晏鹤京越听越多疑惑。
十三娘回:“应当五十好几,模样平头整脸的,方正的脸庞,饱满的额头,身上有用桑皮线缝好伤口,说话的口调,我想应当是江南地区的官吏,像是苏州人,嘴里侬里来侬里去,浓情时在我耳边还说什么欠记着我,就是想念我的意思,这都是苏州话。对了,那人应当是个爱瓷器爱猫之人,有一回不知是谁打碎了个哥窑花瓶儿,他发了好大一通的脾气,偶尔我听到给我送吃食的姑娘嘀咕,说家里的大人又耗资,收了许多哥窑弟窑回来,现在给猫儿用的食盆,都是弟窑。”
温公权听到这儿,开了口,问:“十三娘生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
“男孩儿。”十三娘肯定地回道,“怀孕三个月的时候,有大夫来给我把过脉,就为了确定我腹中是不是男胎。”
“十三娘如今十九岁,生那男胎的时候应当是十五岁,孩子还活着的话,今年也四岁了。”温公权道,“爱猫爱瓷器,家中还有个四岁男孩的官吏,去打探一下,应当能打探出来。”
“要费些功夫。”晏鹤京叹气,把银刀叫来,“你拿些银子,找个生面孔的人,去水西楼把十三娘赎出来。”
此话一出,银刀呆住,十三娘和姚蝶玉都吃了一惊,苏青陆更是不可置信,道:“晏二爷还有怜惜美人的时候?”
“做这些勾当的人,眼线到处都是,她来过府衙的事情瞒不住,让她回去就是去送死,也会打草惊蛇。”晏鹤京也怕姚蝶玉误会,看着她耐心解释,“既然从她这儿取了口词,那么我也应当保她一命,日后定有需要她来作证的时候。”
姚蝶玉在悲伤之中,眼眶红红,没往别处想。
“你想到的事情,我们自也想到了。”温公权不转珠的偷睛细看姚蝶玉,道,“昨个儿我们的苏楼主就给她赎身了,以后会在楼里当个帮工,也是有个着落了。”
“哦,这样甚好。”风头被抢去了,晏鹤京还是像寻常那样慢条斯理。
十三娘日后有了着落,姚蝶玉受动,眼含热泪对苏青陆道:“苏公子,你也是个好人啊。”
得了夸奖,苏青陆挺直了身子,故意耍笑挑唆人:“唉,得了姚娘子的夸奖,我甚是高兴,我听管家说这几日姚娘子和小姑子住在府衙里,这府衙闷得慌,不如来我的飞鹤楼里住几日。”
“歪话!”晏鹤京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无声出粗一句,不等姚蝶玉答应与否,牵着人回到内院去了。
姚蝶玉还在为十三娘的遭遇而悲伤不住,被晏鹤京牵走后心绪不宁。
晏鹤京道出她的心事:“别想太多,我既答应了查此事,就会查下去,然后把这些人都按律定罪。”
“十三娘说,这些人的靠主是官府里的人。”姚蝶玉擦擦眼角上的小泪花,想到此前晏鹤京说自己恐怕会因此损命,未免担忧,“砍一枝,损百枝,我怕……”
晏鹤京不以为意,将身子一步一步渐渐挨过去,装出多情样儿:“答应你查此案以前我就知道他们的靠主是什么身份了,我虽是个游手好闲的富家子弟,但阅尽世态,怎会不清楚这世间的险恶之处?不过也多亏了我的身份显赫,方才那些话,是我为了故意动你之怜才说的,查这件事不至于损了命,只是会受些委屈,你别放在心上,不过你若因此愿意依了我,那受再大的委屈也不算什么事儿了。”
“晏大人……”晏鹤京辞色不正,颇有轻狂之意,姚蝶玉听了后,面容却更是严肃了,不躲不闪,注视着他,道,“我希望晏大人能好好的,不要受委屈。”
情人眼,赛夹剪,晏鹤京和四目相对,心内一荡,脸上一番得意,但嘴内说的话平淡无澜:“嗯。”
苏青陆和温公权知道狸奴自己跑来九江府了,喜出望外,让那十三娘在对月轩暂等片刻,一同去内院里找她去了。
狸奴见了哥哥的朋友,手舞足蹈很是高兴,嘴里甜甜的,一口苏哥哥,一口温哥哥,晏鹤京听得心烦,板着脸说她太清闲了,要请个女傅来攻书。
听了这话,狸奴腮颊鼓鼓跑开了,苏青陆看他跑远的背影,道:“她点点年纪,才来第一日,你就这样吓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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