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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念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个女人的可怕之处就在于,她总能找到让你无法拒绝的理由。
不是威逼利诱,而是用那种“我知道你能做到”的眼神看着你,让你鬼使神差地接下最不想干的活。
“就两周。”陶念干脆地回答。接过名单时,她的指尖不经意擦过林知韫的手腕,那里的温度比她想象中温暖,脉搏沉稳有力,就像这个人一样不容置疑。
林知韫笑了,不是客套的微笑,而是眼尾泛起细纹的、发自内心的笑容。“记住,课代表的第一课是——”她稍作停顿,“先说服你自己。”
走出办公室时,陶念粲然一笑,自己又被林知韫算计了。
什么“帮个忙”,什么“两周就好”,都是套路。
但奇怪的是,她竟然不觉得恼怒,反而有种跃跃欲试的冲动。就像面对《黑洞》里那些未完成的诗句时一样。
陶念站在政治组办公室门前,卷了卷校服袖口。她深吸一口气,指节轻轻叩响了门。
“请进。”门内传来王老师略带沙哑的声音。
推开政治组的门,扑面而来的是苦荞茶的香气。王秀菊老师正伏案批改作业,老花镜滑到鼻尖,镜链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摇晃。
“王老师……”陶念清了清嗓子说,“韩梓灏还要两周才能回来,我想当这个临时的政治课代表,可以吗?”她特意加重了“临时”二字的发音,仿佛这样就能守住某种底线。
王秀菊从作业堆里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她摘下眼镜,脸上的皱纹舒展开来,“行啊,你有这样的意识,说明你觉悟很高嘛。”她拍了拍陶念的肩膀,“老师相信你能做好。”
这两周里,陶念像是变了个人。
以往的晚饭,陶念总是和李仕超、张倩一起混迹在学校后门的小吃街。麻辣烫、铁板烧、鸡蛋灌饼、烤冷面……这些构成了他们晚课前重要的“能量补充”。
三个人常常挤在油腻腻的小桌前,一边抢着锅里的最后一块鱼豆腐,一边吐槽各科老师的“变态”要求。
“走啊,吃饭去!”下课铃响时,李仕超照例用胳膊肘捅了捅陶念,“张倩说新开了家螺蛳粉……”
“帮我带份麻辣烫,不要香菜。”陶念头也不抬地打断他,手指飞快地在政治课本上划着重点,“钱回头我转你微信。”
李仕超瞥见她的政治书已经面目全非,页边贴满彩色标签,空白处挤满密密麻麻的笔记,连目录页都画满了思维导图。
最夸张的是“权利义务”那页,批注多得几乎盖住原文,整页纸像打满了补丁。
“少废话,快去。”她用笔帽打了一下李仕超的手背,“记得让老板多放辣。”
李仕超提着麻辣烫回来时,陶念正埋头在笔记本上狂写,连他走近都没发现。他凑过去一看,顿时瞪大眼睛。笔记本上居然用红、蓝、黑三种颜色清清楚楚地标出了“易错点”、“学考重点”和“高考难点”三大板块。
“真的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李仕超把麻辣烫往桌上一放,“咱们‘躺平派’掌门人怎么突然卷起来了?”
陶念猛地从书堆里抬起头,眼神凶巴巴的。她一把夺过麻辣烫,掰筷子时用力过猛,差点把筷子甩飞。
“少管闲事,吃你的辣条。”她凶巴巴地吃了一口面,烫得直吸气也不肯停,另一只手还牢牢按着政治书,像护着什么宝贝似的。
李仕超突然福至心灵,压低声音问:“该不会是因为……林老师?”
陶念的筷子顿在半空,一滴红油“啪”地落在“公民基本义务”那章节上。她缓缓抬头,眼神里的杀气让李仕超不自觉后退半步。
“我这就滚!”他举起双手作投降状,却在门口又回头补了句,“不过说真的,你现在的样子……”他指了指陶念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特别像林老师上个月公开课前的状态。”
“笨蛋。”她小声骂了句,不知是在说李仕超,还是在说自己。窗外的晚霞绚烂,而她翻开下一页,又贴上了一张淡蓝色的便签。
政治老师王秀菊也惊喜地发现了陶念的变化,这个曾经政治只考24分的女孩,现在不仅能精准批改小测卷子,还能在自习课上条理清晰地带领全班梳理知识框架。
周三的早课,陶念收作业时,刘桐把空白的作业本往讲台上一拍:“我没写,怎么了?”她挑衅地看着陶念,“反正韩梓灏下周就回来了。”
陶念突然想起政治课本上那个被荧光笔标记的概念。她平静地合上登记表:“刘桐,你这是典型的没有权利义务观念。不履行义务却想享受权利,这叫特权思想。”
话音刚落,陶念突然察觉到身后熟悉的雪松香气。
她回过头,发现林知韫不知何时已站在教室后门,手里拿着语文课本。她今天半扎着头发,几缕没扎好的头发垂在她耳边,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林知韫很少笑,即便在讲最动人的诗歌时,也总是带着克制的严肃。
而此刻,她眉眼弯弯地站在那里,嘴角噙着温柔的笑意,整个人沐浴在晨光中,美好得不像真实存在的画面。
陶念的心跳突然漏了一拍。
她匆忙接过刘桐的作业本,低头在登记表上做了标记,然后抱着那摞作业快步走向政治组。
身后传来轻快的脚步声,林知韫跟了上来,高跟鞋在地面上敲出清脆的节奏。
林知韫已经不记得上次这样发自内心地笑是什么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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