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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念没侧过头,望向林知韫,眼神里藏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林知韫的视线从窗外熟悉的便利店招牌缓缓移回车内。她看着陶念因紧张而泛红的眼眶,看着她掌心那枚被体温焐热的素圈戒指,再看向窗外这熟悉的便利店,勾起了她关于那个冬天的回忆。
她忽然明白了陶念选择此地的深意,在这里提出相守一生的请求,像是弥补曾经那段时光的遗憾,同时,开启一个新的篇章。
林知韫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轻轻拿起那枚戒指,指尖抚过它简洁的弧线,然后握住陶念的手,柔声问道:“这些……你准备了多久?”
陶念像是被看穿心思的孩子,老老实实地交代:“从决定要求婚开始就在想……场地选了又选,最后还是觉得这里最合适。”她顿了顿,声音渐低,“我知道不够浪漫,但是……”
“所以你到底答不答应嘛?”陶念终究没沉住气,又追问了一次,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倔强。
林知韫没有立即回答那个问题。她转过身,从副驾驶座拿起一个略显陈旧的公文包,放在膝上,动作从容地打开搭扣。
包里整齐地排列着几个文件夹。
她逐一取出,“这是房产证,首付付了一百万,还剩一百多万贷款,我计划十年内还清。”
一个红色的存折还有一张银行卡被轻轻放在房产证旁,“我单独存了几万应急备用,剩下的,是我全部存款,五十万。还有这个,后来你办的共同存款卡。”
她又拿出一个绿色的大本子,“机动车登记证,这辆车买了十二年了。以我目前的情况,暂时还换不起新车。”
最后,她取出两份文件,“这份是人身意外险,受益人填的是你的名字。这份是公证过的财产约定书,如果我发生意外,名下所有财产都归你所有。”
陶念怔怔地看着膝上这些摊开的证件,像是看着一个人毫无保留剖开的全部人生。她的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哽咽:“你这是什么意思……”
“这些,就是我的全部。也许不算多,甚至还有不少负债。但在回答你之前,我觉得应该让你看清楚,你将要共度余生的人,究竟拥有什么,又背负着什么。”
这些证件与数字,是林知韫半生积累的全部。她将它们摊开在陶念面前,系数给了陶念。
可陶念望向她的眼神里,没有审视,没有计较,只有一泓清泉般的疼惜。她轻轻推开那些纸张,只是伸手抚平林知韫微蹙的眉心。
原来相爱是这样的。
一个人愿倾其所有,另一个人却只愿她眉间舒展,日日欢欣。
林知韫继续静静地说,“我比你大十岁……也许早晚……”说到这里,她有些哽咽,没有继续说下去。
早晚会先离开你。
陶念的眼泪猝不及防地滚落,一滴接一滴,砸在膝上暗红色的房产证封皮上,洇开深色的水渍。
她猛地摇头,“不行……”声音带着哭腔,却异常执拗,“你要长命百岁,必须一直陪着我。”她胡乱抹了把脸,泪水却越擦越多,“我不准你说这种话……不准……”
林知韫伸手想为她擦泪,却被陶念紧紧攥住手腕。那双总是带笑的眼睛此刻通红,像受伤的小兽,直直地望着她:“十年算什么?我要的是和你一起变老……要你看着我走路也慢了,下楼梯时需要你伸手扶一把,然后笑话我比你先用上老年拐杖。”
“要我们为晚上看什么电视节目吵架,为早餐的咸淡拌嘴,为谁忘了关灯这种小事生闷气,然后总是你先来哄我。要你看着我坐在阳台摇椅上打盹,阳光洒在我满是皱纹的脸上,你还会偷偷用手机拍下我的睡觉的样子。”
“我要的是每个平凡早晨,你帮我系围裙;是每个黄昏散步,你提醒我注意台阶。林知韫,我要的是这些具体到不能再具体的日子,而不是计较谁比谁多拥有十年青春。”
“时间从来不是用年岁计算的,而是用我们一起经历的每一个瞬间。所以不要再说什么早晚……我们的故事,要写到很久很久以后才行。”
良久,林知韫轻轻叹了口气,将人揽进怀里。陶念的眼泪迅速浸湿了她的肩头。
“好。”一个字,很轻,却像承诺。
林知韫将那些证件仔细收拢,叠放在陶念的手上:“现在,我的全部都在这里了。陶念,你还要吗?”
陶念放下手里的东西,轻轻抱住了林知韫,在她耳边说:“只要是你问的,我的答案永远是‘我愿意’。林知韫,我愿意。”
“如果你愿意,”林知韫继续说,仿佛已经早就准备好了这一切:“我们可以先回去,签一份意定监护协议。”
“意定监护协议”这几个字在车厢里落下,像一阵突如其来的冷风,让陶念发热的头脑瞬间清醒了几分。
她看着林知韫平静的侧脸,忽然明白了什么。
“我是在认真对待‘一辈子’这三个字。”林知韫目光沉静,“婚姻是一生的约定,而意定监护是保障这个约定能够履行的最后防线。”她继续说,“如果我生病了,失去意识了,我希望在法律上,是你站在手术室外签字,是你来决定要不要继续治疗。”
林知韫的声音柔和下来,“生活不只有鲜花和誓言,我想给你的是,即使有一天我不能再亲口说爱你,法律也会替我守护你。”
雨不知何时停了,天边悬挂着一道彩虹。
陶念轻轻托起林知韫的左手,那枚素圈戒指在车内灯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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