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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一同走向许伊之的办公室。这段路不长,却仿佛是对刚刚结束的那场灵魂对峙的缓冲与消化。季梧秋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左掌心残留的、与姜临月手指交缠时的触感,那感觉并未随着松手而消散,反而像某种烙印,带着微热的余温,沉甸甸地存在于她的感知深处。她不需要回头,就能捕捉到姜临月均匀的呼吸,以及她身上那股混合着淡淡药味、冷冽理性,如今又添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尘埃落定般气息的味道。
姜临月的目光落在季梧秋挺直的背影,落在那只因她而受伤的手臂上。林墨那些恶毒的、试图离间与污染的话语,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虽然激起了涟漪,却最终沉入了潭底,被潭水本身的深邃与冰冷所吞噬。她想起季梧秋在审讯室里,那双平静却蕴含着风暴的眼睛,那句“正是这种‘想要保护’的念头,让我能更清晰地看穿你的本质”。那不是被情绪左右的冲动,而是经过淬炼的、更加坚定的意志。一种陌生的、温热的暖流,不再带有刺痛感,而是如同暗涌般,在她惯常冰封的心湖深处缓缓流动。她微微收拢手指,指尖触碰到的,不再是空无,而是残留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温度与力道。
许伊之的办公室门虚掩着。季梧秋抬手,指节在门板上叩击出清脆的声响。
“进。”里面传来许伊之略显疲惫的声音。
推门进去,办公室里的灯光比走廊明亮许多,文件堆积如山,空气中弥漫着咖啡和烟草混合的、属于高强度工作的气息。许伊之正埋首于一份报告,听到动静抬起头,看到是她们,脸上露出一丝如释重负的复杂表情。他的目光快速扫过季梧秋吊着的手臂和姜临月脖颈上的纱布,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结束了?”他放下笔,身体向后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嗯。”季梧秋走到办公桌前,言简意赅,“该问的都问了,记录都在这里。”她将手中的记录本放在桌上。姜临月则安静地站在一旁,像一株沉默的植物,但她的存在感并不弱,与季梧秋形成一种无形的、稳固的夹角。
许伊之拿起记录本,并没有立刻翻开,只是沉重地点了点头。“辛苦了。”他的目光在两人之间逡巡,带着一种属于上级、也属于战友的审视与关切,“你们两个……还好吧?”
季梧秋扯了扯嘴角,一个算不上笑容的表情。“死不了。”
姜临月则只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许伊之叹了口气,目光落在记录本上,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林墨这家伙……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比我们之前遇到的都要……纯粹。”他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纯粹的恶,纯粹的扭曲。后续的法律程序,证据链的完善,我会盯着,你们放心。”
他的话语,像是一个正式的交接仪式,将针对林墨的案件主导权,从她们手中接了过去。这意味着,她们与林墨直接的对峙,暂时告一段落。
办公室里出现了短暂的沉默。窗外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城市的灯火次第亮起,透过窗户,在室内投下模糊的光影。
“上面……”许伊之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对这次事件很重视。也……很关注你们的状态。特别是临月,你这次……”他没有说下去,但意思很明显,姜临月直接卷入并参与制服如此危险的罪犯,甚至动了刀,这在她的职业生涯中是极其罕见的。
姜临月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眼神更加沉静。“我明白。我会提交详细的行动报告。”
她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波动,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公事。但季梧秋却能感觉到,在那平静的表象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固化。不是退缩,而是一种对自身行为及其后果的完全接纳与承担。
许伊之看着她们,眼神复杂。他或许看出了两人之间那种与以往不同的、更加紧密的无形联结,但他什么也没问,只是点了点头。“好。报告不急,先把伤养好。队里的事情暂时不用操心,好好休息。”
“休息”这个词,像是一个开关,触动了某种现实感。激烈的对峙、生死一线的挣扎、与扭曲心灵的博弈暂时结束了,接下来,是各自回归日常的、带着伤痕的休整期。
“那……我们先走了。”季梧秋开口道。
许伊之挥了挥手,“去吧。保持通讯畅通。”
转身,离开办公室。走廊依旧空旷,脚步声再次响起,但节奏似乎比来时放缓了一些。走向电梯口,按下按钮,等待。金属门映出两人模糊的身影,挨得很近,却依旧保持着一种微妙的、不曾言明的距离。
电梯厢内空间狭小,灯光冷白。数字一下下跳动,向下。没有人说话。空气里只有电梯运行的轻微嗡鸣。季梧秋看着跳动的数字,姜临月则看着紧闭的金属门。她们的肩膀几乎要碰到一起,能感受到彼此身上散发出的、相似的疲惫,以及一种劫后余生、却无法立刻松弛下来的紧绷感。
“叮”的一声,一楼到了。金属门缓缓打开,外面大厅的光线和嘈杂的人声涌了进来,带着一种属于世俗生活的、真实的喧嚣。
走出办公楼,夜晚微凉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城市特有的尘埃与远处食物的气味。路灯在地上投下昏黄的光圈,车辆穿梭,行人匆匆。这个世界依旧按照它固有的节奏运转着,仿佛刚刚在那栋建筑里发生的惊心动魄,只是一场被隔绝的幻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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