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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云鬟被她的怒火吓住,泪水涟涟,越显得柔弱无助,“我哪有想的份儿…那次…那次少爷从外头回来,喝多了酒,身上还带着伤,少奶奶又正好回了娘家…我…我只是去送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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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月色暗得很,廊下灯笼被风吹得晃悠悠的,少爷从外头回来时,领口沾着暗红的血渍,身上还有股淡淡的酒气混着硝烟味——我猜他定是又去了城郊那处隐秘的林子。我端着醒酒汤进去时,他正靠在榻上揉着眉心,额角还贴着块渗血的布条。见了我,他竟没像往常那样疏离,反而招手让我近前,哑着嗓子说‘替我看看肩上的伤’。我哪敢推辞,刚伸手碰到他的衣料,他便猛地攥住我的手腕,眼神里满是酒后的混沌……”
她断断续续地抽噎着,话虽未说尽,但那晚的不得已和半推半就已清晰无比。主子醉了,身边需要人伺候,她一个通房丫鬟,名正言顺,又能如何?
鸳鸯一听,更是气得跺脚,可那火气却又不知该冲着谁。冲着云鬟?她似乎也是身不由己。冲着少爷?那是大逆不道。她烦躁地在狭小的耳房里踱了两步,声音压得更低,却更显尖锐:
“就算是这样!之后呢?之后你就不会…不会自己想点法子避一避?府外那些药婆子…”她话说到一半,看到云鬟骤然睁大的、惊恐万分的眼睛,自己也猛地住了嘴。
那些虎狼之药,且不说极其伤身,若是被现了,更是死路一条。这府里,多少双眼睛盯着?少奶奶治家严谨,最容不得这种“狐媚”行径。
鸳鸯像是被抽走了力气,肩膀垮了下来,一屁股跌坐在旁边的绣墩上,喃喃道:“我也是急糊涂了…说这些有什么用…”
她抬手揉了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只觉得头痛欲裂。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她。她纳闷,纳闷这世道怎么就这么难?纳闷云鬟怎么就偏偏撞上了这要命的事?纳闷自己怎么就被卷了进来,前路一片漆黑,想找个出路却比登天还难。
“我就是纳闷…”鸳鸯的声音低了下去,带着哭腔,更像是在问自己,“这往后…可怎么熬啊…”
云鬟见她如此,反而止了些哭泣,伸手过来拉住她的手,冰凉一片:“好妹妹,是我拖累你了…这事…你只当不知,日后…日后若真出了什么事,我绝不连累你…”
“你说的是什么浑话!”鸳鸯猛地甩开她的手,眼圈也红了,“我们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我既然知道了,还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不成?”
话虽如此,但那“死”字一出口,两人同时打了个冷颤,刚刚升起的些许勇气又被巨大的恐惧压了下去。
是啊,纳闷有什么用?气愤有什么用?摆在眼前的,就是一个几乎无解的死局。怎么熬?她们都不知道。
夜更深了,油灯里的灯油快要燃尽,火苗忽明忽暗,将两人的影子扭曲地投在墙上,仿佛预示着那晦暗未卜的前路。
后园剑影:秘语传胎事,风动露疑踪
天还没亮透,陈府后园的露水就打湿了青石小径,沾在鞋尖,凉得人指尖颤。云鬟裹着件深灰的旧袄,领口缩得紧紧的,跟在鸳鸯身后,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连呼吸都刻意放得极浅。
鸳鸯手里攥着块擦剑布,走在前面探路,时不时回头看一眼云鬟,眼神里满是紧张:“姐姐,再忍忍,少爷每日这个时辰都在这儿练剑,少奶奶还在睡,不会有人来。”
云鬟点点头,双手下意识护着小腹,那里依旧平坦,却像揣着颗滚烫的炭火,烧得她心口慌。昨晚想了一夜的话,此刻在喉咙里打了无数个转,竟连一句完整的都凑不出来。
转过月洞门,就见陈默立在银杏树下,身着玄色短打,手里握着柄铁剑,剑身上沾着露水,泛着冷光。他刚劈出一剑,剑风扫过树叶,带起几片沾露的叶子,落在青石上,出极轻的声响。听到脚步声,他动作一顿,转头看来,眼神依旧带着几分疏离,落在云鬟身上时,微微蹙了蹙眉。
“少爷。”鸳鸯连忙上前,把擦剑布递过去,声音压得极低,“今日风大,剑上沾了露,奴婢给您擦擦。”
陈默没接,目光却没离开云鬟,她的脸色白得像纸,嘴唇毫无血色,站在那儿浑身颤,不似往日那般安分,反倒透着股反常的慌乱。“何事?”他的声音很淡,却带着不容回避的穿透力,剑刃轻轻抵在青石上,出“叮”的一声,震得云鬟心口一跳。
鸳鸯刚要开口打圆场,云鬟却猛地往前迈了一步,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膝盖一弯,竟要往下跪。陈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她的胳膊,指尖触到她的手腕,只觉得一片冰凉,脉搏却跳得极快,乱得毫无章法。
“少爷,奴婢…奴婢有要事禀报,求您…求您救救奴婢和孩子。”云鬟的声音抖得厉害,泪水瞬间涌了出来,双手死死护着小腹,“奴婢…奴婢怀了孕,是…是少爷的。”
这话像一颗石子,投进陈默平静的眼底,他扶着云鬟的手微微一僵,眼神里的疏离淡了些,多了几分审视。他低头看向云鬟的小腹,又抬眼看向她的脸,那股惊惧不似作伪,连声音里的绝望,都透着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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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久了?”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却比刚才沉了些,握剑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指节泛白。
“胡太医说…快两月了。”云鬟的眼泪掉得更凶,“奴婢不敢告诉少奶奶,也不敢让人知道,求少爷…求少爷想想办法,奴婢不想死,也不想…也不想这孩子没了。”
鸳鸯在旁边也跟着点头,声音带着哭腔:“少爷,云鬟姐姐也是身不由己,那晚您喝多了,她只是去送醒酒汤…如今她怀了陈家的骨血,要是被少奶奶知道了,肯定…肯定活不成啊!”
陈默没说话,目光落在云鬟护着小腹的手上,那双手微微颤抖,却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守护。他想起昨夜钱庆娘在他怀里的温度,想起她那句“我只要你记得这个家,记得我”,又看了看眼前这个惶恐不安的丫鬟,还有她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心里竟生出一丝复杂的情绪——这具身体的骨血,这陈府里藏着的秘密,似乎又多了一层缠绕。
就在这时,远处忽然传来一阵丫鬟的脚步声,还夹杂着“少奶奶醒了,要去正厅用早膳”的低语。云鬟和鸳鸯同时脸色大变,吓得浑身抖,云鬟甚至下意识地往陈默身后躲了躲。
陈默眼神一沉,伸手将云鬟拉到银杏树下的阴影里,又对鸳鸯说:“你去前面看看,别让任何人过来。”鸳鸯连忙应声,快步往月洞门方向跑去,心里七上八下,就怕撞见钱庆娘的人。
树荫下,露水顺着银杏叶滴下来,落在云鬟的间,凉得她打了个寒颤。陈默看着她,语气终于软了些:“先别急,这事…我知道了。”
“少爷,您…您会帮奴婢吗?”云鬟抬头看他,眼里满是期盼,像抓住了最后一根浮木。
陈默没直接回答,只是道:“往后你待在西厢房,别轻易出来,鸳鸯帮你打掩护,每日的膳食,我让人给你送过去,多加些补身子的。至于少奶奶那边…我来应付,在我想清楚之前,绝不能让她知道。”
云鬟听到这话,眼泪掉得更凶,却不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她连忙磕头:“谢谢少爷,谢谢少爷…奴婢一定听话,绝不给少爷添麻烦。”
“起来吧,别让人看见。”陈默伸手扶起她,刚要再说些什么,远处忽然传来鸳鸯的声音,带着几分急促:“少爷,是张妈妈,少奶奶让她来看看您练完剑没,要去正厅用膳了!”
陈默眼神一凛,对云鬟道:“你从后园的侧门回西厢房,路上别撞见任何人。”云鬟连忙点头,跟着鸳鸯,脚步匆匆地往侧门跑去,跑了两步,还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陈默,那眼神里满是感激与依赖。
陈默看着她们的身影消失在侧门后,才收起铁剑,用袖子擦了擦剑身上的露水,转身往月洞门走去。刚走到门口,就见张妈妈提着个食盒,站在那儿,脸上堆着笑:“少爷,练完剑了?少奶奶醒了,让奴婢来请您去正厅用早膳,还特意让厨房做了您爱吃的酱牛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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