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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承愈抱着顾非晚走出偏殿时,指尖还在颤。他自小在权谋倾轧中长大,监牢里的酷刑、战场上的血污见得不算少,可从未见过那样以亲情为名的虐杀——那个本该护她一生的父亲,竟能亲手将匕刺进女儿心口,眼底没有丝毫犹豫,只有对权势的狂热。
怀里的人还在抽噎,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打湿了他胸前的衣襟。傅承愈放缓脚步,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了蹭她的顶,声音放得极柔,像是怕惊扰了什么:“非晚,别怕,都过去了。”
他抱着她穿过回廊,月光透过雕花窗棂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那不是你的错,”他一遍遍地轻声安抚,指尖拂过她颤抖的脊背,“从来都不是。”
回到顾府的顾非晚的房间,傅承愈小心翼翼地将她放在床上,想替她盖好被子,手却被她死死攥住。她闭着眼,眉头紧蹙,像是还陷在那个血腥的梦里,嘴里喃喃着:“别刺……父亲……别……”
傅承愈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紧了,俯身坐在床边,任由她攥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哄孩子似的低声呢喃:“我在呢,非晚,没人能再伤你了。”
顾家的老爷和顾非晚两个哥哥都过来了,他们不知道顾非晚怎么了,说实话,傅承愈同样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最后只得说了顾非晚是因为小憩时梦魇惊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顾非晚的手渐渐松了,呼吸也变得绵长,只是脸色依旧白得吓人,眼角的泪还在断断续续地淌。傅承愈替她擦去眼泪,又拧了热毛巾,一点点擦净她哭花的脸颊,动作轻柔得不像他自己。
他守在床边,一夜未眠。
第二天清晨,天光透过窗纱照进屋里,顾非晚依旧没有醒。她睡得很沉,眉头却始终没有舒展,偶尔会出细碎的呜咽,像是在梦里又撞见了那间黑屋。傅承愈请了太医来,诊脉后只说她是心神受创、惊惧过度,开了安神的方子,嘱咐好生静养。
傅承愈亲自守着煎药,药熬好后,他端着陶碗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吹至温热才递到她唇边。可她牙关咬得极紧,哪怕在昏睡中,唇瓣也抿成一条苍白的线,药汁刚碰到唇角,就顺着下巴淌了下来,打湿了颈间的衣襟。
“非晚,张嘴喝药了。”傅承愈放柔声音哄着,指尖轻轻碰了碰她的脸颊,她却蹙紧眉头,像是被惊扰了噩梦,头往枕里缩了缩,牙关闭得更紧了。
他又试了几次,换了小勺,甚至想撬开她的唇,可指尖刚触到她的下颌,就见她眼睫剧烈地颤抖,眼角沁出细泪,显然是在梦里也抗拒着什么。傅承愈的手顿住了,心口像被针扎似的疼——她连昏睡时都在防备,是怕再被强行灌下什么,还是怕那黑屋里的痛苦重演?
药汤渐渐凉了,他端着碗站在床边,看着她苍白如纸的脸,喉结滚动。太医说这药必须喝,否则她心神耗损太过,怕是要伤了根本。
思忖片刻,傅承愈转身将药汤倒进干净的白瓷碗里,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药味很苦,涩得舌尖麻,可他没皱眉,只是俯身凑近顾非晚。
他轻轻抬起她的后颈,让她的头微微仰起,然后低头,用自己的唇轻轻覆上她的。顾非晚的唇很凉,带着一丝未干的泪痕。傅承愈放缓呼吸,将嘴里的药汁小心翼翼地渡过去,舌尖轻轻撬开她紧抿的唇瓣。
她的身体猛地一颤,像是本能地要抗拒,可昏睡中力气微弱,终究没能推开他。药汁顺着两人交缠的唇齿滑入她的喉咙,傅承愈能感觉到她喉间极轻的吞咽动作,哪怕带着抗拒,终究还是咽下去了。
一碗药,他就这样一口口渡给她。每一次俯身,都能闻到她间淡淡的香气,混合着药的苦涩,竟让他心口泛起一种奇异的酸胀。他吻得极轻,怕弄疼她,更怕惊醒她,只有在药汁完全渡过去时,才会用拇指轻轻擦去她唇角溢出的药渍。
最后一口药喝完,傅承愈直起身,额角已沁出薄汗。他看着顾非晚依旧紧闭的眼,指尖抚过她被药汁濡湿的唇,那里还残留着他的温度。
“委屈你了。”他低声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沙哑。
宁岚和傅承沅来看过她两次,见她始终不醒,都红了眼眶。“她这是把自己关起来了,”宁岚握着顾非晚冰凉的手,声音颤,“那些画面太可怕了,她一定是不敢醒过来。”
傅承愈没说话,只是替顾非晚掖了掖被角。他知道,那场光影里的献祭,不仅撕开了她遗忘的记忆,更撕碎了她对“父亲”二字最后的幻想。她不是睡不醒,是怕醒来后,那个血腥的世界会变成真的。
这一等,就是三天三夜。
第三天夜里,傅承愈正坐在床边替她暖手,指尖突然被轻轻动了一下。他猛地抬头,看见顾非晚的睫毛颤了颤,像蝶翼般缓缓张开。
她的眼神很空,像蒙着一层雾,盯着床顶的帐幔看了许久,才缓缓转过头,对上傅承愈的目光。四目相对的瞬间,她的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出来,大颗大颗地砸在枕头上。
“承愈……”她的声音哑得像砂纸磨过木头,带着浓浓的鼻音,“我疼……”
傅承愈的心瞬间软成一滩水,俯身将她紧紧搂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里。“我知道,我知道你疼,”他的声音也带着不易察觉的哽咽,“都过去了,非晚,以后有我在,再也没人能让你疼了。”
顾非晚靠在他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终于找到了可以依靠的地方。她没再说话,只是抱着他的腰,哭得撕心裂肺,仿佛要将这三天三夜积压的恐惧、委屈、疼痛,全都哭出来。
窗外的月光静静流淌,映着相拥的两人。傅承愈轻轻拍着她的背,一遍遍地在她耳边说“我在”,直到她哭累了,在他怀里渐渐睡去,眉头终于舒展了些。
他低头看着怀里人苍白却不再紧绷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狠戾。那个所谓的“父亲”,还有那个将她视作祭品的世界,他或许无法替她抹去记忆,但他能做的,是让她在这个时空里,再也不必尝到半分那样的疼。
夜还很长,但天亮总会到来。而他,会一直守着她,等她真正醒过来,等她相信,这一次,她真的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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